“那自然是因為,無常帖摻了解藥就會變成墨綠色對嗎!”二哥厲聲喝道。
他這才真正的驚慌起來,好個兩難之阱,怪道他們會安排寒兒構陷!
不等他想出辯解的話,二哥已撩袍跪地:“父皇,兒臣自幼長在芷栖殿,母妃待兒臣如生母一般,母妃纏綿病榻數日,兒臣日夜侍疾,故而今日一早便從太醫口中得知毒藥顔色。可是太子殿下這陣子從未來過芷栖殿,今日更是姗姗來遲,毒藥顔色既非太醫告知,那便隻有一種可能!——唯有下毒之人才會知曉!請父皇為母妃伸冤!”
“太子,毒藥顔色,你是如何得知!”父皇望着他,眼中已怒成血色。
他心底湧起一陣悲涼,他自然不能說,那是因為當年,乳母被母後賜死,是他偷偷往藥瓶中,灌入了解藥!
他擡眸望向了母後,她依舊是一副波瀾不驚的國母模樣,他膝蓋重重的砸在地上:“父皇,宮婢寒兒的證言不可信,兒臣應當算是自證清白,求父皇明察。”
“朕問的是毒藥顔色你如何知曉!”父皇厲聲喝道。
蕭南風額頭重重的磕下,無常帖,事關多年前的深宮秘事,招,母後便是濫用私刑毒殺宮婢;不招,父皇便會疑心當年暗通敵國的是自己母家!事到如今,縱然能從端妃之死中脫身,無常帖解藥之事也已讓他再難翻身!
“别抓小哥哥,不是小哥哥!”絕望中,被一個小小的懷抱護住,他低頭望着雀兒一般擋在自己面前的幼小身影。
他輕聲道:“母後,這孩子無辜,懇請母後留她在身邊,護她周全。”
小神仙扭頭望向他,着急的握着他的胳膊,她慌張的望着滿屋子的陌生面孔,最後,她突然說道:“是他,是他的手紮了姨姨一下!他的手是苦的,他的手是苦的!”
衆人順着他的指尖望去,二哥毒蛇般的眼神銳利的盯着她,口中卻柔聲道:“好孩子,你雖為護主,也不可誣告,若我當真同你計較,你小小年紀,又如何受得住這責罰!”
“太醫,驗!”父皇冷冷的說道。
二哥聞言一愣,跪地道:“兒臣自小視母妃為生母,不想今日卻無端受此指控,稚子雖年幼,可兒子一片赤誠也斷不可受她污蔑,稍後真相大白,還請父皇給兒臣一個公道!”
太醫細細查看,小神仙湊上去,指着:“喏,就是這兒,這裡苦苦的!”
太醫卻隻是搖頭,小神仙急了:“是真的!你聞不到嗎?”
太醫忙跪地道:“臣惶恐,二殿下手上确有污迹,但痕迹很輕,并未驗出毒來。”
二哥慘然道:“父皇!母妃今晨吐血,是兒臣親手捧住了毒血,才沒讓血污了母妃面龐,如今手上污痕竟成了這女婢污蔑兒臣的刀!想必母妃在天之靈,都要為兒臣心痛了!”
蕭南風聞言,忙膝行上前将小神仙拉到身邊跪下:“父皇,這孩子年幼無知,才會胡言亂語,求父皇念其初犯,饒她性命!”
父皇聞言道:“太子回宮吧,幾時肯說真話,幾時再來見朕。至于這女婢,當庭打死!”
蕭南風大驚,猛的嘔出一口鮮血來,小神仙忙熟練的掐住他的虎口,蕭南風這才感覺心疾稍緩,怎奈身旁内侍早已上前要抓走她,父皇母後高坐,皆是一臉冷漠。
蕭南風執拗的将這小人兒護在懷中,正撕扯掙紮時,庭中傳來明悟的聲音:“奴才明悟,有重要物證進獻!”
蕭南風猛的回頭,那濃眉少年跪在雨中,挺直的脊梁,如天柱一般。
内侍們擡上一具具屍首時,蕭南風看到二哥的面容閃過一絲恐慌。
明悟掀開白布說道:“啟禀陛下,奴才在二皇子院中,尋到了四十一隻老鼠屍骸,每具屍骸骨色皆黑,乃是中毒而死,且骨色深淺不一,應是有人試毒所用!”
二哥驚慌跪地道:“父皇,此事兒臣不知!定是有人栽贓陷害!”
母後緩緩開口道:“陛下,此事疑點頗多,若草草了結,難以服衆,兩位皇兒身系靳氏、嚴氏大族清譽,還請陛下招神捕司查明真相。”
父皇聞言望向母後,眼中的惱意似是要把母後吞沒,母後卻波瀾不驚,絲毫不懼。
半晌,父皇疲憊的揮了揮手:“溪兒瑤兒留下,其他人都退下,此事以後誰在提起,即刻打死!朕累了,剩下的便由皇後料理吧。”
他和二哥起身離開,母後卻傲立未動,蕭楚溪和蕭楚瑤已去為端妃守靈,偌大的宮殿,隻剩父皇母後二人,不知母後會與父皇說些什麼。
走在空無一人的宮道上,他沒有絲毫劫後餘生的欣喜,身旁的小神仙卻突然輕聲唱了起來:天微微,夜垂垂,星兒落了,淬火堆。
他将這團孩子抱得更緊,隻有這半星暖意,才讓他感覺到,自己還活着。
她嫩芽般的手碰了碰他冰冷的臉頰:“小哥哥,别難過,绾绾陪着你。”
這童音,讓他心底更起幾分不忍,雖說是顆靈草,但她跟稚子有何不同。這幾日,自己幾乎瘋魔的尋求着讓她化草之法,隻為讓這病軀過那春獵大關!如今,自己被父皇禁足,春獵自是無緣,儲位也岌岌可危,這靈草方才那般維護自己,是否不該……
冷風夾着凄雨,冷冷的打在臉上,他将小神仙放到地上,在心底暗暗說道:“不必多慮,這本就是……神靈賜下的,渡我的橋!”
小神仙卻突然貼上來問道:“小哥哥,什麼是打死?”
蕭南風一怔,柔聲道:“别怕,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