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五節數學課,他才悠悠轉醒。
張千藝小心翼翼地将壓在書下的稿紙折起來放進書包裡,重新翻了一頁。
數學老師這節複習課,四面黑闆上工工整整羅列了四道題,在同學們面如死灰的注視下,和藹可親地點了班長上台,底下衆人不動聲色地松了口氣。
陳遠站在吳清旁邊還高出一些,校服熨燙的服服帖帖,穿在筆挺落拓的少年人身上,瞧着意外的順眼。
張千藝手起筆落又開始勾勾畫畫,不一會兒大緻人形顯現出來。陳遠在上邊寫的行雲流水,身體力行地将年一數學的水平展現得淋漓盡緻。
看着看着,張千藝莫名走神,覺得着俊逸的字頗為眼熟,在他挪到另一塊黑闆上時想起來,這字和他室友顔衆的有幾分相似。
他又将筆滑倒另一側,視線一轉,看到正在課堂上明目張膽昏昏欲睡着釣魚的班花楊粟,心下好笑,便照着畫了起來。
他在下邊畫的不亦樂乎,陳遠在台上寫的從容不迫,對比不至于,反而有種異曲同工之妙的協和。
吳清贊賞的目光掃過班上的每一位全神貫注的同學,心底欣慰不已,你說,帶重點班的好處不就體現出來了嗎?
直到看見角落裡伏地着肩,一臉“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的張千藝,原本放松悠閑的臉皺起來。
這小子。
陳遠率先寫完,他抹了抹指間的粉筆,尋着老師的目光看見正懶洋洋轉着鉛筆的張千藝,不由得悄無聲息地歎口氣。然後對老師說寫完了。
吳清剛準備收回視線,張千藝同學就自個巴巴地往槍口上撞,他停下筆,轉頭就算了,還腳踩着桌下的橫杠,往後仰去看楊粟還在低頭的動作。
陳遠心一咯噔,吳清臉拉下來,抽出根細長的白粉筆,呵呵冷笑聲,衆目睽睽之下擡手輕輕一抛,粉筆在空中躍出道優美的抛物線。
張千藝剛一轉頭就看見一頭白粉筆,劍似的淩空而來,他暗罵聲來不及躲隻能側臉側身,粉筆哐一聲砸在他肩膀上。
吳清上大學時是籃球隊的 ,省級的那種,準頭好的要命,他半臂裡抱着書,“張千藝,下課跟我去辦公室。”
邊說邊往下走,張千藝手一抖,還沒來得及将桌面收拾幹淨,吳清鬼魅似的近至眼前,長眉倒豎,手啪的一聲拍在他草稿紙上,一看,嘴角難以自制地抽搐下,“你這,上課在幹嘛?畫畫呢?還畫人家楊粟,幹嘛呢你?!”
氣震山河,器宇軒昂,震耳欲聾。
張千藝魂都飛了,尴尬地隻想找個地縫鑽進去。偏偏陳遠在台上戲谑地看他,楊粟也被這翻發言喊醒,睡眼朦胧地環顧四周。
旁邊的同桌笑眯眯地對她說,張千藝在畫你哎。
楊粟剛睡醒口齒不清地咕哝罵了句傻逼吧。
辦公室,空調嘩啦啦對吹着,張千藝站着劉海往後飄,眼睛被迷得刺疼。
洗朗,年級主任,三十四五歲,沒到中年的年紀有着老年人的優良作風,整個人往那一坐周圍都提了好幾個檔次,不知道以為這是要得道成仙了。
他正悠悠地喝茶,聽完吳清講的事情進過,好脾氣地先安撫了他說;“不要激動啊小吳老師,我知道了。”
吳清不滿地動動唇,最後還是沒說什麼。
洗朗放下普洱茶看張千藝說;“張千藝同學現在是青春期呀,可以理解……”話說一半,辦公室的門忽然被人從外面推開,有人走進來,洗朗喜笑顔開,“小林來了,來幫老師統一下分。”
張千藝扭頭和林暮夏四目相對,腦子轟的下就開始噼裡啪啦的炸鞭炮。
吳清看見就他打心眼裡開心,“我聽說這次年級檢測,林同學考的不錯啊。”
洗朗謙虛說也還行,然後話鋒一轉說;“張千藝,你就算喜歡也不能上着吳老師的課這麼堂而皇之地畫對不對?還有,上課偷偷畫人家女孩子也不太尊重不是,盡管你畫的還不錯。”
身後握着紅筆的林暮夏一頓,斜挑着眼掃他。
張千藝表面上面無表情,心裡已經一把熊熊烈火燒的渣都不剩了,他磨着牙道;“主任,上課畫畫走神我認,但您說的喜歡楊粟我可沒有,而且也沒有不尊重她的意思,要是她不喜歡,我可以撕了或者丢掉。”
洗朗擡起半邊眉。
張千藝繼續道;“您要是非覺着畫就是暗戀喜歡,那我還畫了陳遠,總不能連班長一塊兒喜歡吧?”
“……”吳清一口血梗在喉嚨裡差點噎死。
林暮夏記完班級前十的分,跟老師說了聲先走了,在路過時,張千藝看見他嘴角揚起的弧度。
“……”
洗朗也怔愣下,随後呵呵笑打圓場說:“我不是這意思,說開了解釋清楚就好,下次上課要認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