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比賽在下午,倆人約着在體育館門口見面。張千藝提前十分鐘坐着車到,拉開車門下車走過去,遠遠就看見林暮夏倚着牆面站在門口。
和市早晚溫差大,内襯是灰色的短T,外穿條黑色沖鋒衣,同色長褲站在路邊,也不看手機就是望着一側人潮洶湧的馬路,莫名地,張千藝覺得有點懶。
他走過去,聽到腳步聲林暮夏轉頭看他。
“你來多久了?”
“幾分鐘前。”林暮夏道,并肩往裡走。林暮夏遞了倆人的門票。
他們的位置在最高層,距離地面六七米高的逐級遞增斜坡,圍着淺色的護欄,他們進去時人都已經差不多坐滿,随處一瞥都是烏壓壓的頭發。
“人這麼多。”張千藝頗有些意外道。
位置在最裡面,林暮夏走在前面,避開外面人的腿,側身進去聞言回頭看他。張千藝正全神貫注地盯着腳下的路,生怕稍有差池就萬劫不複,前面的人停下來,張千藝眉心一跳,險些踩到他鞋後跟。
張千藝順手推了把他後肩,說;“别停。”
林暮夏又擡步,到了最裡邊時他問張千藝要坐裡邊還是外面。
張千藝看着這兩個狹小憋屈的位置,臉上差點就沒繃住。
在對上林暮夏真摯詢問的眼神時,他把到嘴邊那句,這倆小破位置有什麼區别?咽了下去。
他動動嘴唇,“外面。”再換來換去怪麻煩的。
比賽是五人制的,和中這邊上場的隊員,除了宋三笙和孫煜臣剩下的三個都是生面孔。和中對對家二中,比賽雙方隊員摩拳擦掌。
和中和二中這幾年一直在掙高考第一和第二,前年是和中赢了,去年是二中勝利,雙方披着友誼第一比賽第二的羊皮,遮掩底子裡兇殘嗜血的本性。
和中這邊,五個姑娘渾身上下一股子的富家千金味兒加上個個都是一米六幾一米七往那一站 ,什麼也不做,也叫人望而卻步。
這麼對比,二中的都顯得格外小巧可人了。
裁闆吹哨聲響起來,足球在綠茵茵的球場上翻滾,紅藍色鮮豔明顯的對比撞色,肩與肩相撞,此起彼伏的歡呼聲在和中連進三個球後響徹雲霄,在空蕩蕩的體育館上空盤旋。
張千藝對足球不是很懂,他就看的懂比賽的進得分和攻防守。
宋三笙回守防攻,二中一個人高馬大的女生朝她撞過來,她往旁邊撤時,對方用力推搡下她肩側,頂出她一兩米後繃緊足尖,蓄力一腳,足球在空中氣宇軒昂地直撞球門。
宋三笙咬牙,孫煜臣從後面追上來,扶了把她手臂,“還玩陰招,怎麼不躲?”
足球沒進門,被和中的守門員攔下。
足球再空中再次昂首,宋三笙哼笑 ,推開她手先低聲說了句你去接阿玲。
倆人兵分兩路,足球最後落在宋三笙腳邊,她緊緊盯着對方圍在自己周圍的兩個人,左右看了眼,倏然發力猝不及防地以一個刁鑽的角度将球射出去,足球猶如條靈活自如的蛇,擦着擋在前面一人的腳踝飛出去。
回頭瞬間,足球到剛剛名叫阿玲的女生腳下,她帶着球跑了幾米,猛的在停下的刹那,一記狠踢,足球淩空傳給孫煜臣。
孫煜臣距離對方球框已進很近,守門員目不轉睛地盯住她。孫煜臣瞥了眼身後奔跑的衆人,喘口氣後撸了把頭發,然後莫名其妙地給對方抛了個百轉千回的媚眼。
“……”守門員被她的這一番騷操作閃瞎眼,辣眼睛地鄙夷着閉了下眼。
瞬間,孫煜臣斂起表情,長腿橫掃。守門員再度睜眼,瞳孔驟縮,狂風刮過,震耳欲聾的尖叫聲與比分判決一同襲來。
張千藝看的一動不動,就眼珠子跟着轉。在驚天動地的呐喊聲響起時,他小幅度地揚了揚嘴角,盡管他并沒有看懂。
他看了看身邊人,發現林暮夏看的也異常認真,側臉甯靜平和,直挺的鼻梁之下,淺色的唇微抿。
“你懂嗎?“張千藝轉頭看他,問。
林暮夏頓了刹那後說不懂。
在張千藝腦海裡回蕩着兩個回答,一個是懂,一個是懂一點。沒有存在不懂的可能性,他眉心又開始跳,好半晌才找回聲音,“你不懂,然後我們一起在這看?”
林暮夏被他整得雲裡霧裡,室内喧嘩嘈雜,張千藝聲音低,他隻能靠過去些。聽了,一頭霧水,“你不懂?”
張千藝眨眼,我為啥要懂?他沒說,但林暮夏從他略微茫茫然的眸子裡讀出來,他呃了聲說沒關系,看輸赢就好了。
張千藝;“看不懂為什麼還來?”
林暮夏:“比賽輸了,就來了。”說完,他想到什麼扭頭,從這牛頭不對馬嘴的對話裡捕捉到什麼,剛要開口。
張千藝咳了聲,“看比賽,要赢了。”說着自己先一臉冷酷的轉過頭,留給他個冷漠的側臉。
看到後半場,張千藝靠着椅背昏昏欲睡。整一場比賽時間太長,他若是精氣神好些看看倒也沒什麼。
可惜他把今天下午的舞蹈課和老師調到昨天晚上,一通來回跑,渾身是汗的回到家再洗個澡吹完頭發,一看挂鐘,直奔淩晨三點去。
昨晚迷迷糊糊倒頭就睡忘記關窗簾,和太陽來了個正面的愛的擁抱,一個翻身想伸手去夠,結果昨天腿沒拉伸,一伸一抽間就抽筋了,直接給他從床上疼的彈起來。
睡意全無,倦意還在。
出門前,張钰坐在客廳看書,在玄關處看他一眼挪揄道,“老哥呀,你要約會去啊?那個姑娘看得上你這陰沉沉的臉色。”
張钰隻是随口看見了一提,沒想到張千藝還真停下來,對着鏡子扒拉下自己的臉。
他平時偶爾會照照鏡子,鏡中人臉色蒼白,眼底烏青一塊兒,唇色卻鮮紅瑩潤的突兀,像哪家的吸血鬼跑出來了似的。
張钰從沙發上跳下來,走到他面前:“張千藝,你最近真是越來越會捯饬自己了。”說着,她欣慰地踮起腳拍拍他肩,“你妹我給你點好東西。”
“我不要。”張千藝想起張钰滿屋子的護膚品和一大櫃的化妝品,轉身就想走,在往鏡子一瞧,原本就有些恹恹的臉拉下來後顯得更兇了。
張钰以最快的速度從二樓飛奔而下在看見張千藝還在磨磨蹭蹭着穿鞋時,不由得心花怒放,沖上去把手中的面霜糊到他臉上。
“這什麼?”
“提神亮色。”
“……”張千藝從她手裡接過,倒是沒什麼黏黏膩膩的感覺,很透且涼,跟拍層水似的。
他看到後面手撐着臉頰,看了眼林暮夏還在全神貫注地看,不過坐姿比之前在學校裡放松了些,他是不會駝背的,肩膀不在緊繃,自然下垂被衣服描摹出曲線。
等他再醒時,體育館内已經差不多安靜下來,盛宴退散之後人們紛紛離席,餘留下紙醉金迷後的一地狼藉。
張千藝手心擋住眼睛适應光線時,小腿被人輕輕的踢了下,沒睜眼先聽見林暮夏的聲音。
“醒了?人都走的差不多了。”
張千藝耳朵嗡鳴,他放下手,“結束了,怎麼不叫我?”
“我也睡着了,剛醒。”
張千藝坐直起身,下意識想伸個懶腰,他睡得可舒服,渾身筋骨都舒展開了,小腿都不怎麼抽痛。手都伸開一半,想起林暮夏還在旁邊,又縮回去。
“最後誰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