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暮夏從卧室裡拎着個行李箱出來就看見張千藝坐在沙發上,對上一眼,後者頗有些幽怨地盯着他。
一副眼睜睜看着風筝飄走自己無能為力的樣子。
林暮夏滑着行李箱到玄關處,剛要轉身回去找他。
張千藝自己走到他身後,往前湊着親了口他臉頰,“真不要我送你?”
“一來一回的,不麻煩?”
張千藝雙手抱臂,倚在門口看他換鞋,“随你吧。”
林暮夏穿好鞋後拎着箱走出門,走出去兩步又突然折回來伸出拇指和食指兵兵分兩路把張千藝臉捏變形,把人嘴都掐的嘟起來一點才說:“走了。”?
說完,生怕他追上來似的跑的飛快。
林暮夏最終還是決定先回林家,到時候再從林家北上去焦家。
張千藝原本是想和他一起去的,等快過年了再回老家。
沒想到,昨天張朔忽然和他說今年他要提前回去,讓他在四天後收拾收拾回來。
于是,張千藝的陪同旅行隻好暫時擱置了。
在家裡閑着三天也是閑着,林暮夏不在了張千藝也慢慢回歸自己規律的作息。
得着手把作業處理了。
他回東北之後住在張家的獨棟别墅裡,張千藝也是到了才知道全家老小都去鄉下了,整個大房子裡空蕩蕩的就他和兩個阿姨。
至于去鄉下這個提議還是張老親自提出來的,美其名曰是年年待在市區裡沒意思。
張千藝懶得一來一回地跑,想着拖到年前一兩天再去。
這天中午他放任自己睡到自然醒,沒上鬧鐘。
張千藝的床尾靠近窗戶,他房間裡還保留着那種具有觀賞性,中看不中用的長方弧頂窗。
夏天還好,推開還能吹着風欣賞夏日蟬鳴的美景。
大冬天的,一開窗,冷氣跟不要錢白送似的嘩嘩往裡灌,暖氣都要跪地謝安。
他醒時還有些迷糊,起床氣被充足的睡意蓋過,導緻他現在看那扇“制冷窗”都心氣平和的。
外面結了層薄霜,内外氣溫不對等,窗戶上磨了一層水霧。張千藝探手用袖子扒拉擦了幾下,百無聊賴地往窗外一瞥。
就這一眼,他愣了秒後揉揉自己眼睛确定沒看錯後,噔噔噔下床穿衣服下樓。
一出門外,白皚皚的院子裡,倆個穿着黑色外衣的男生齊齊回頭來看他。
身後還有兩個和藹可親,表情敦厚老實的雪人。
不是周制和陳遠又是誰?
張千藝我去了聲才走過去,他居高臨下地看看周制又瞧瞧陳遠。
滿腦子疑問,不知道先問那個。
于是他張嘴,順着自己在從窗戶看到他倆時的第一個問題來,“你倆幹嘛呢?”
周制用那種看智障的眼神看他,“你他媽把腦子睡傻了吧,看不出來?”
陳遠恰到好處地接道:“是啊,堆雪人呢。”
果然對這倆不能有好臉。
張千藝突然撲上去把周制撲倒在地,上去就抓了一把雪“啪”地呼到他臉上。
周制反應也快,倒地後不躲不閃地偏開頭避開後,膝蓋往上一狠狠一頂,撞得張千藝差點把午飯吐出來。
陳遠隔岸觀火,看倆人扭打在一起玩的渾身上下髒兮兮白花花的才出其不意上去給這倆一人一腳,“喂。”
“滾!”
倆人異口同聲的暴斥。
陳遠喲一聲,不依不饒地又欠兮兮地要上腳,被周制一手抓住往下拽。張千藝和他交換了個眼色,頓時心靈神會地又一個餓虎撲食把陳遠放到開始撓他癢癢。
“我艹,你們倆!”周制上前牽制住他雙手,陳遠躲閃不及口不擇言地邊笑邊罵。
罵得精疲力竭,周制和張千藝才放人。
鬧騰了一通,有點返老還童的意思。
三人上氣不接下氣的倒在松軟軟的雪面上。
周制踢了踢張千藝小腿問:“你怎麼跟豬一樣睡到下午?我跟陳遠都等你半天了。”
陳遠聞言插話道:“别扯我,我可沒等。”
“剛剛和我堆雪人的是鬼?”
“嗯,就叫周女幽魂。”
“放你的屁!”
張千藝聽他倆對話挺有意思,樂的不可開支,“離譜。”
周制無差别攻擊說:“你别笑,以後改名叫張千豬算了。”
張千藝呵呵笑,完全沒有偶像包袱地怼他:“難為三隻豬湊一塊了。”
陳遠擋住臉,“狠起來自己都罵。”
三人沒在室外待多久就進了屋内,去到地下室打了幾局麻将。
也許是臨近過年了,大家手氣都還行。幾回下來,居然赢得不分伯仲。
到了傍晚,本來想留倆人下來吃飯。
結果陳遠有事不留。
張千藝和周制送他到門外,他和周制走在後頭。陳遠走的大步流星,快出院門時,張千藝就看見停在不遠處的賓利,陳遠順手悄咪咪地抓了一把雪在手心後揣在口袋裡。
賓利旁站着個身姿卓越,站姿慵懶的年輕人,他圍巾裹掩住下巴,隻露雙狹長的鳳目,看到陳遠出來之後便稍微站直些。
陳遠走到他面前後猝然張開雙臂去擁抱他,年輕人似乎不太熟悉他這樣。
下意識躲了躲,說時遲那時快。
短短一霎,陳遠手疾眼快地把握在手心裡的雪拍在他側臉上。
年輕人一愣後便迅速反應過來,圍巾擋去大半,剩下的冰冰涼涼砸在臉上。
他似乎有些無奈,隻是默默地把雪掃掉側身要開車門時看見他門口吃瓜的倆人,猶豫片刻後剛準備打招呼。
被身後的陳遠二話不說按着肩往裡推。
賓利開遠後,張千藝把手插在口袋裡,挪揄地啧啧兩聲。
周制仰天長歎語氣酸溜溜的往回走,“這都什麼破事啊,老子送他一回是他媽出來吃狗糧的嗎?!”
張千藝吃瓜結束後,沒理會孤家寡人周先生。自己邊走邊想,晚點要給林暮夏打個視頻才行。
林暮夏落地H市後在林家府邸住了三天之後才見到百忙之中抽空出來的林泯。
林泯一來和他匆匆忙忙說了幾句話,叮囑他記得去找蘇讓之後就走了。
蘇讓是他奶奶,今年高齡七十有餘了。
司機把他送到林家在H市郊外包下的茶園莊園之後離開。
整個茶園空幽僻靜的沒有一絲活氣,走在漫長無望的路徑上時而會碰到傭人。
他跟蘇讓沒見過幾次面,他年少時待在林家的時間不長,蘇讓當時還沒有退休,在集團裡忙的腳不沾地對他們這些兒孫都是一視同仁的無暇顧及。
後來林暮夏出國,對和林家的關聯就越來越淡。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能感覺到林泯在想方設法地讓他不沾染林家大大小小的事物,同時也規避他和焦淑韻的聯系。
曲徑通幽,他在座亭子裡見到的蘇讓。
她坐在輪椅上小憩,但凡裸露在外的皮膚無一不呈現出中玉色的白,銀發工工整整的盤在腦後,縱使臉上遍布皺紋也不難看出年輕時的貌美。
她一動不動,猶如深海靜谧的睡美人。
管家把他帶到之後恭敬有禮地退下。
林暮夏站在旁邊,沒有出聲打擾。
過了約莫半小時,蘇讓才很慢的掀開眼皮,她眼珠緩慢地轉動,看到林暮夏後搭在輪椅上的手沖他小幅度地擡了擡。
林暮夏走過去,站在她旁邊低聲喚:“奶奶。”
蘇讓擺手些,“坐吧,别站着。”
林暮夏便坐在她旁邊的木質長椅上。
林家和衆人喜聞樂見的家庭狗血劇場不同,林家中林泯作為長兄,一開始人生的軌迹都早早被安排妥當,和焦淑韻結婚屬于商業聯姻,門當戶對。
林家二少從政,三少最受寵愛,跟着安排留學歸來之後便管理林家衆多産業中的一隅。
大家就以此相安無事的過着,直到03年非典時,林雲和蘇讓雙雙感染,林雲當年正好在當地視察,感染後沒有得到及時的處理便不幸去世。
蘇讓的病好了之後身子便一直斷斷續續的出些大小毛病,在五年前退休。
蘇讓下位之後,林泯手腕強硬,殺伐果斷,很快便斬碎流言蜚語和種種質疑。
但是當時的林泯上位時沒多久林家便陷入低谷期,林家老二仕途受阻,自顧不暇。至于三少,能把自己過好,不給他添亂都算不錯的。
加上蘇讓管理時期做事做到底做死做絕,導緻林家低谷期成了人人路過都要踩一腳的爛泥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