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晗恍如大夢初醒，向着視野裡的人走去，拿出海報遞給她。

驅使她的那一部分出現了小問題，拿海報的動作不自然，卡了好一會兒才全部取出來。湯晗的臉漲得通紅。

她走過去坐下，從桌子對面到桌子的同一邊，她和姜宥又近了一步。

“要寫to簽嗎？”

姜宥正常地按照流程問，湯晗這才想到她沒準備，隻好怯怯回答：“啊……醬油老師你，你随意吧。”

寫字的手頓了一下，湯晗聽到耳邊有一聲不知道該說是無奈還是寵溺的笑聲，那隻手在準備簽名的地方寫下了“to 魚湯”。

金色的字在燈光下明明暗暗，筆劃下的那刻仿佛多年來在屏幕對面的那個人一拳打碎了桎梏，朝她靠近，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

原來那些評論她都看到了。

原來她知道我。

姜宥接着寫，“謝謝你，天天開心。”

很平常的祝福，不會出錯。

但湯晗就是忍不住地在眼裡積蓄起淚水，她張了張眼睛，把淚水吸回去。

姜宥畫了《蟬蛻新死》主角的Q版頭像，她思考了一會兒，提筆在下方補上一個更小的Q版頭像——那是《天水》的主角。

眼裡燙到放不下眼淚，湯晗趕緊擡手蹭了蹭。

“你穿了這件衣服呀？”姜宥終于說話，湯晗更加努力地吸淚水，還緩了緩喉嚨裡哽咽的感覺。

“對啊，我特意穿的。”湯晗在桌子下偷偷拉了拉姜宥的衣角，“你也穿了那件衣服诶。”

“嗯，我答應你了。”姜宥輕松地答道，已經簽到第三張海報，“但是有點冷，我加了件外套，沒關系吧？”

天氣确實不支持姜宥隻穿着那件毛衣，她在外加了一件和深灰色半身裙同色的風衣，腰部做了可以收腰的腰帶設計。

她也又拿出了那副說可以搭配一下的銀邊眼鏡，斯文，優雅。

“沒關系，你開心就好。”

因為沒有要簽的内容，姜宥簽得很快。第三張海報簽到一半，她抿一抿嘴，忽然轉過頭很鄭重地看着湯晗，笑道：“聽你叫我醬油老師好不習慣啊。”

說完她又低頭簽海報，她不能停頓得太久，不然對别的粉絲不公平。

她隻能在允許的時間裡，用允許的、最快的方式表達她的心意。

“啊，但是你在簽售诶，我把你馬甲掀了不太好吧？”

第四張海報。

姜宥又扭頭對她笑一笑，把臉湊過去了一些：“那你悄悄地喊我。”

好近，又是悄悄話的距離。

湯晗深深吸氣，湊近低聲喊她：“姜宥。”

不大聲，不會讓人聽見，也不會讓姜宥發現她在顫抖。

第五張海報。

“嗯。”姜宥唇角微翹，“我聽到了。”

最後一張。

“我有！啊……”湯晗看着最後一張海報被簽上字，從包裡拿出一個白色禮盒，頂部下端用黑字寫着品牌名，“我有禮物送你。”

湯晗出聲說話等同于給姜宥可以暫時專心地和她對話的許可證按下了章，姜宥轉過臉，目光越過禮物看向湯晗。

“謝謝你。”姜宥接過來，她端詳了一會兒，繼續看着湯晗，“我回去看可以嗎？”

“可以啊，當然可以！”

姜宥停了一秒，然後擡手擋住嘴笑了聲，放好禮盒。她伸手：“來，拍照吧？”

“啊，好。”

太如夢似幻了，第一次以漫畫作者和粉絲的身份見面，湯晗感覺自己回到了多年前充滿期待的那一刻。

現在也是。

她給姜宥打開相機，想到前面的粉絲和姜宥的互動，心裡忽然一動：“姜老師……”

“嗯？”姜宥乖乖地等拍照。

那想法讓人有些害臊，湯晗挪開視線，但還是擡手攤開了手：“我……我看你跟粉絲互動得挺好的。”

“我也可以……有小小一點請求嗎？”

話音剛落，沒有一刻猶豫，笑聲帶着柔軟的皮膚貼上她的手心。姜宥把下巴靠在湯晗手上，擡眼追尋湯晗的視線：“當然可以。”

加重一點點的感覺通過手臂一路跑到心髒，心室收縮擠壓出的血液似乎都少了些，腦袋缺了血供氧，暈乎乎的。

“看鏡頭。”姜宥伸手貼住湯晗拿手機的手，掌心的溫熱黏在湯晗的手背。她輕輕轉動湯晗拿手機的手，兩人都放進了框裡，“别眨眼哦。”

吸氣，姜宥稍稍側了側臉，呼氣，她的臉就更大面積地靠在了湯晗手心。

那一次呼吸代替了湯晗剛剛一秒的呼吸，她忘了。很狗血很俗套的情節，但她就是俗套地忘記呼吸了，來不及反應的一秒鐘裡，她滿心滿眼都隻有姜宥。

呼吸帶出的氣息拂過湯晗的小魚際，一點點熱，一點點癢，一點點潮濕。

她們被放在所有人的眼裡時便隻有一秒鐘可以出神，任何多出來的猶豫不決都會被捕捉到，然後被揣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