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事不妙。

現在湯晗每一次造訪辦公室，在孔見丘眼裡都帶着具有警示性的紅色光芒，她緊盯着獲得進入許可的湯晗，直到她在小沙發上坐下。

“k老大……”

“姜宥。”孔見丘語氣肯定得不容質疑，被點中心意的家夥縮了縮腦袋，乖乖點頭，“我就知道這事沒完了。”

孔見丘在湯晗身邊跷着腿坐下，她收斂了充滿銳氣的氣息，此刻她隻是深陷這件事中的孔見丘。“湯晗，你還是她的編輯，你知道嗎？你不要忘了這件事。”孔見丘不想對湯晗說重話，但她怕無法收場，“你倆怎麼樣我管不着，但是如果工作沒辦法好好完成了，我就得收回這個工作任務，你也盡早做好準備和别人對接，不要耽誤正事，你懂嗎？”

重重掩飾被一次性剝開，湯晗緊緊扣住雙手，咬了咬下唇内部：“……我會認真工作的，k老大。”

孔見丘眉頭緊鎖着，她看了湯晗好久終于調整好心情，長籲一口氣道：“湯晗，你實話告訴我，是不是喜歡她，那個姜宥？”

已經全都包不住，那叢燒人的烈焰。

“是。”

“怎麼一開始不告訴我？”

“不是一開始就喜歡的。”

“嗯……”孔見丘沉思，很奇怪地想起了和她在衛生間接吻的那個女人，她沉聲接話，“也是……慢慢接觸過就喜歡上了……”

“這事我也不怪你，本來就不怪你。這種事——就是編輯和作者談戀愛的事挺多的，我也見過。”她給湯晗倒茶水，把杯子遞到湯晗手中，“其實要怪我想怪姜宥，但是……但是我又怪不起來她。我很難啊！你知不知道那個甯望林，那個臭醫生，可會耍我了可會拿捏人了，我懷疑她是蛔蟲精轉世！我在這陪她們玩特工秘密行動的遊戲呢，其實以前我朋友都覺得我憋不住事很少跟我講八卦的，但是這個甯望林怎麼就那麼放心我？雖然這次我很努力地保密了，但很奇怪啊，她肯定是知道我會被她拿捏住，其實她最遊刃有餘了！”

孔見丘憤憤說了一大堆，說完把湯晗手裡的茶水拿起來一口喝幹，空杯子塞回湯晗手裡。湯晗看了眼慘遭毒手的杯子，默默自己倒了點茶進去朝着孔見丘那邊捧着。

“不用，你自己喝！”孔見丘把茶喝出酒的氣勢，氣勢磅礴地一揮手，“我對你很放心，比甯望林放心我更放心。你去喜歡姜宥吧，去追她，去表白，去一刀捅穿她的小心髒！然後一把抓住她！”

說着她一把抓住湯晗的衣領，湯晗哭喪着臉，抖着舉起杯子：“k老大，你已經喝過了……”

兇手一撥頭發，“是嗎？不好意思啊。”她爽快地又把茶喝完放到茶幾上，緊抓着湯晗的手沒放，“一把抓住她！跟她說我特特特特别喜歡你！打死我都要跟你交往，你答不答應吧？！”

接着虛虛地補上一句：“但是記得好好工作啊，我就這一個要求，不然就換人，你還能安心談戀愛。”

孔見丘說得很帶感，要麼愛要麼死，和她的為人一樣爽利、勁頭十足。但湯晗無法和她共一種心态，也許她有那個勇氣一刀捅穿姜宥的心髒，但她沒勇氣說捅你的理由是我想和你談戀愛不談你就死，在她這，要麼死，要麼還是死，要麼愛要麼活才是她的選擇。

孔見丘背着劍潇灑利落地走江湖，湯晗在市井街頭給人吹麥芽糖人，大概就是這樣的區别。

吹麥芽糖的手工藝人燒爐子熬香甜滾燙的麥芽糖，吹出的糖人就插在糖人架子上等有緣人看上帶走，這才品嘗她用了心的那份甜蜜。沒人買她也不在意，不會抄鍋鏟去砸别人的腦袋說，給我買，不買你休想走。

她等的那個有緣人叫姜宥。

“k老大——”湯晗眉心鼻子皺起來到一塊，“其實——其實！你别急……我已經跟她，那個，表白了……”

抓住她的手松了，孔見丘徹底呆住：“啊？那她呢？yes or no？”

“她什麼都沒說。”湯晗看向别處，她可笑地想着要是這時姜宥出現親自解釋就好了，“她說喜歡我，又說開玩笑的，她跟我拉勾約定我猜到她的秘密她就告訴我，到底是不是開玩笑，但是我現在怕了。”

喉嚨緊緊地哽着，解釋的話帶着淚水氣息，“你知道為什麼嗎k老大，因為我發現她的秘密應該是她要死了，那她說喜歡我呢？是開玩笑的吧？她怎麼會讓都快……快走了的自己喜歡我啊，她的那些行為讓我覺得她就是那種為了不讓别人傷心甯願自己放棄的人啊！”

“她哭了。”湯晗低下頭捂住眼淚，淚水多到從手指縫裡溢出來，把褲腿面都打濕一片，眼淚順着手掌、手腕流進衣袖裡，“她願意在我面前哭，都不願意告訴我她喜不喜歡我。”

可是湯晗，你現在也在為了她哭啊。

沾滿了手臉相觸部分的眼淚灼痛了皮膚，湯晗捂住眼睛，徒勞地以為捂住眼睛就能捂住眼淚。實際上悲傷和愛一樣，都會頑強地脫離出身體告訴别人，她已經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湯晗陷入溫柔、溫暖的懷抱裡。

“湯晗，我覺得這對你不公平。我随便了，甯望林要罵就罵我得了，我跟她玩不下去了。”孔見丘撫摸着湯晗的背，輕輕地，一下一下慢慢地，“你猜對了，姜宥就是生病了，很嚴重很嚴重的病，可能很快就要過世了。”

“你很勇敢了，怕是正常的。”她微垂下頭，臉頰靠在湯晗鬓側，心生一種把她當作妹妹的憐愛，或許是湯晗的眼淚使然，“你告訴她，你就告訴她，你赢了。”

“那你呢？”湯晗哽咽問道，“甯醫生會怪你的。”

“她？她一蛔蟲，我怕她幹嘛！”

地下車庫陰冷潮濕，還有一點點的黴味，除了不好聞，這種刺激倒是和醫院裡的消毒水味沒什麼區别。甯望林聽着自己鞋底在地面上的敲擊聲在空曠的車庫裡蕩悠，以此作為背景音樂，她鎖定了記下的車牌，一輛蒼穹灰的轎車，頭發燙着大波浪的女人在駕駛座正襟危坐等她，緊張的目光穿透前擋風玻璃直刺她身上。

車門鎖響了一聲，甯望林自覺走到副駕駛打開坐進去。

“有點意外。”

“意外什麼？”孔見丘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