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男女朋友!"王阿姨一撇嘴,手裡熱騰騰的包子被捏得變了形,滾燙的湯汁"滋"地濺到洗得發白的圍裙上,在淺藍色布料上洇開一片油漬。
她嫌惡地甩了甩手,壓低聲音道:"那個黃毛叫李翔,最早是他一個人租的1006,看着就不像正經人。"
那時候李翔剛搬來,整棟樓就數他最古怪。
二十出頭的年紀卻總佝偻着背,染得枯黃的頭發紮成個小辮,活像隻營養不良的流浪狗。
他整天窩在家裡不出門,偶爾在樓道碰見,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總是躲躲閃閃的。
王阿姨每天清早去買菜,總能看見1006門口堆着花花綠綠的外賣盒。
酸辣粉的湯汁從塑料盒縫隙裡滲出來,在走廊瓷磚上結成褐色的痂。
有次電梯壞了,她氣喘籲籲爬樓梯時,正撞見李翔叼着煙往上走。
他左手提着五六個外賣袋,右胳膊上的骷髅紋身從短袖裡支棱出來,塑料袋裡全是泡面和速凍餃子,随着他晃蕩的腳步嘩啦作響。
"讓讓。"李翔吐着煙圈側身而過,王阿姨至今記得那股混合着煙草與腐臭的怪味。
她當時還跟對門嘀咕:"現在的年輕人,骨頭都被外賣泡酥了。"
大概過了小半年,原本平靜的10樓突然熱鬧起來。
王阿姨發現李翔帶着幾個滿身灰漿的裝修工人進進出出,電鑽聲從清早七點一直響到深夜。有次她倒垃圾時看見樓道堆滿石膏闆,鋒利的邊緣把物業新貼的"禁止喧嘩"告示劃得支離破碎。
物業來查過幾次,李翔每次都笑嘻嘻遞上兩包中華,物業就再沒出現過了。
最瘆人的是裝修完那天深夜。
王阿姨被雷聲驚醒起來關窗,正瞧見李翔和三個黑影從貨車上往下搬鐵架床。
慘白的月光下,那些金屬支架像解剖台上的器械泛着冷光,有個戴鴨舌帽的男人突然擡頭,吓得她趕緊拉緊窗簾。
"後來我才知道,他把客廳隔成了鴿子籠。"
王阿姨三口兩口吞掉剩下的包子,油漬沾在嘴角也顧不上擦。
"直到某天樓上漏水,我上來讨說法,這才看見劉琴......"她臉上露出嫌惡的表情,仿佛又看見那天推開門的光景。
淩零零歪着頭追問:"那也不能說明他們不是男女朋友啊?"
"什麼呀!"
王阿姨突然激動起來,手裡的塑料袋嘩啦嘩啦響得像暴雨,"當時卧室門開着,裡頭還住着另一個穿睡裙的小姑娘!"她比劃着上下鋪的距離,"李翔自己睡在客廳的鋪位上!"。
在王阿姨這個"活地圖"的帶領下,淩零零隻花了一個下午就摸清了周邊一公裡的環境。
不得不說,吳大志确實沒騙她——這棟公寓雖然老舊,但地理位置極佳。
她們穿過幾條充滿煙火氣的小巷,王阿姨如數家珍地指點着:"這家裁縫店開了二十年,改個褲腳隻要五塊錢;那家五金店老闆實在,不會亂要價。"
最讓淩零零驚喜的是,即使不坐地鐵,從這裡騎電瓶車到錦繡門店也隻需要二十分鐘。
"這邊雖然看着舊,但生活方便着呢!"
王阿姨驕傲地說,"我們這兒去三甲醫院就兩站路,重點小學的學區房,要不是那群租的..."
夕陽西下時,兩人回到公寓樓。電梯已經修好了,金屬門映出她們疲憊但滿足的身影。
"今天真是謝謝您了。"淩零零真誠地道謝。
王阿姨擺擺手:"遠親不如近鄰嘛!有事就來找我,我住樓下906室。"
說完又壓低聲音,"對了,你也小心點你的東西,1006裡群租的人多,尤其是這個李翔。"
她沒說完,但淩零零明白她的意思。
回到1005室,淩零零用下午買的青菜和中午剩下的飯菜做了個簡單的晚餐。
熱騰騰的飯菜下肚,她望着窗外的夜景,不得不承認——自己可恥地心動了。
便利的交通、低廉的物價,加上半年免租的優惠...除了那個棘手的群租房問題,這裡簡直完美。
洗碗時,嘩嘩的水聲掩蓋了手機的震動。淩零零擦幹手,看到一個陌生号碼的來電顯示。
"又是推銷電話?"她皺眉嘀咕,但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喂...是1005室嗎?"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細若蚊呐的女聲,"是我...1006室的劉琴。"
"你...你現在在隔壁嗎?方便我過來待一會兒嗎?"劉琴的聲音在電話裡細若蚊呐,還帶着微微的顫抖。
淩零零愣了一下,随即想起自己确實給過她寫有電話号碼的便簽紙。
但奇怪的是,劉琴明明就住在隔壁,為什麼不直接敲門,非要打電話?
"當然可以。"淩零零壓下疑惑,立刻答應下來。
她正愁沒機會深入了解隔壁的情況,這簡直是送上門的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