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走多遠,哪裡都不如桃禹蹊,哪裡也都不再是桃禹蹊了。
如果……
如果一切還能回去,用這賤命一條去換又有何不可?
……
“活下去,不遺餘力的活下去!”
這,是夢魇裡的聲音?
那夜,驚雷肆虐,斷崖危壁,那人,血色絹衣,殘半赤玉。
蕭子岚渙散的意識被強行聚攏,他眉頭微蹙,額角青筋暴起。
“活下去,不遺餘力的活下去!”
那人向他怒吼,聲音歇斯底裡,像在地獄之門處伸出的一雙手,将蕭子岚生生的推回人間。
活下去!
風海漩渦深處,蕭子岚的雙眸陡然張開。
眸内映入一道黑紅相間的寸芒,對視的那一刹那,亡目山洞穴深處的某樣東西隐隐的發出一絲興奮的嗡鳴。
轟——
丹田處的熱流沖擊而起,蕭子岚突然覺得渾身有使不完的力氣,他奮力一掙,竟真的脫開了風的束縛,跳入了疾風陣的陣眼之中。
眼前的這方世界是透亮的冰藍色,宛如置身于無水之海,平靜非常,不知為何,總覺得此地透着一股淡淡的窒息感。
不過是穿了一扇風牆,倒像是穿越到了另一方天地。
若說陣壁處是狂風肆虐、飛沙走石,那陣眼内便是靜谧詭異、瞬息萬變。
“嗡——”
身後的氣流發出一陣低吟,便見一把隻有輪廓的透亮風刀飛射而來,蕭子岚踏地而起,那風刀擦着他腰帶的垂角而過,觸碰間将柔軟的布條切出一個齊齊的斷面,似乎比那削鐵如泥的利器還要鋒利三分。
風刀一擊未果,便在那虛無之處又凝結出了兩柄風刀,以夾擊之勢席卷而來。
蕭子岚此刻的耳力目力延展到了極緻,他的身體在一次又一次的躲避中扭曲到了極限,不過在陣内糾纏了三息的功夫,他的後背便被冷汗打透了。
蕭子岚不是沒有闖過陣。
隻是,魂安裡的陣法在沒有人催動的情況下,機關陣都是逐步靠着觸發響應,可以說是循序漸進的提升難度。
而這個疾風陣,一旦入内面對的便是全盛開放的大陣,既沒有緩沖又沒留餘地,何況旁邊又沒有跟着一個指點乾坤的棠西禦。
鬥了十幾個回合,蕭子岚發現,他隻要每動一下,陣内風的流向就會随他而變化一次,如同蝴蝶振動翅膀觸發的連鎖反應一般,每一次微小的躲避,都會引來更洶湧的反擊。
甚至就連呼吸,都會打亂陣内風的節奏。
“這什麼破玩意兒……”
但罵歸罵,蕭子岚的頭腦還是很清晰的,他強壓着喘息放緩了呼吸,控制着力道輕柔的躲閃,幾番較量後,陣内的風竟真的逐漸柔和了下來。
然而還不待蕭子岚喘口氣,那風發現失去了攻擊的對象,便一股腦的在中心處凝結成一個巨大的風團,風流似水流,一圈又一圈的圍繞着風團飛速湧動。
倏忽間,那風團向上下兩端同時延伸,如同一根巨柱豎挑天地,紅黑色的氣流自陣内四面八方交彙而來,源源不斷的湧入風柱之内。
天空一片赤紅,足下墨風狂湧,風柱穩穩的立在中軸,四面如同被上百頭瘋牛拉着向外撕扯,所掠之處,地面像被犁過似的翻起一尺深的土花。
蕭子岚被這風面切的節節退後,可這風面卻如同長了眼睛一般,他往哪裡躲,便向哪邊疾馳。
身後一堵風牆黑壓壓的欺上前來,與正面的風牆形成一股包夾之勢,蕭子岚咬緊牙關,頓覺一股熱流自丹田處爆湧而起,順着皮膚的肌理滲透而出,那黑紅色的氣旋仿佛被這氣息刺激到了一般,更加瘋狂的向他擠壓而來。
“好熱……”
這種呼之欲出的戰意與奮然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腦海中的意識在被一團黑紅色的光芒蠶食,在臨界之處,蕭子岚隐隐的看見一道赤紅色的圓盤大陣在體内徐徐轉動。
每一個黑色的字符都像有自己的獨特軌迹一般,在那圓盤上規律的跳躍穿梭,連環交錯成一幅紋理分明的奇異圖像。
這是什麼?
正在蕭子岚感覺思緒昏沉、雙眸模糊之際,一道碧綠色的劍芒如盤古劈開混沌天地一般飛入陣内,将他身後的風牆狠狠的辟出一道通路。
“嘶啦——”
是劍鋒劃破鈍器的破裂聲。
蕭子岚身子一沉,身側便多了一個可以倚靠的肩膀,他感覺腰上多了一隻緊扣的手,托着他一步一步向陣外的方向突圍。
感受到狂暴的外力破陣,四面的風牆便如同脫缰野馬一般,不遺餘力的瘋狂的向内擠壓而來,蕭子岚隻看到那綠色的劍芒奪目閃耀,在陣内舞出一段絕美的極光,他掙紮着想要站直,卻聽得頭頂處一聲溫潤而不容置疑的聲音道:
“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