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長臂一伸,幾根骨節分明的手指抓住孟知韫落在餐椅上的米色開衫。
他走到她面前,垂眸與她對視,“外面冷,小心感冒。“
當你與人對視時,看的久了,你便會從他的眼中,發現自己的模樣。
你看的越深,越覺那模樣中的自己,像一池春水中被風吹皺的波瀾。
它吸引着你,慢慢晃蕩,一圈圈泛開。
然後繼續看,繼續看。
“對。”周世均笑着走過來,将周正昂手上的開衫披在孟知韫身上,“你們女孩子身體都弱,還是穿保暖點好。”
周世均的手心遠比開衫要暖很多,孟知韫側眸看向他隔着衣服按在自己肩頭上的手。
她好像慢慢意識到,自己以後與周世均會有越來越多這種接觸。
而那池能讓她泛起波瀾的春水,已是雷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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庫裡南駛出周家莊園,周世均調侃今日有幸充當一日司機,非常有趣。
獨自坐在後座的孟知韫從後視鏡中剛好看到周世均的眉眼,他眉開眼笑,似乎真的在為這件事開心。
反觀副駕駛上的周正昂,單手撐着下巴在看車窗風景,一副全世界欠了他五百萬的樣子。
不,是欠了五千萬。
孟知韫心中感到慶幸,還好與她聯姻的是周世均,至少除了桃色绯聞較多這點。
而周正昂的壞脾氣則讓人太過難以掌握。
“知韫你待會要去醫院?”周世均問。
孟知韫應聲。
“孟叔叔手術的時間定下了麼?”
幾日前,孟知韫的父親孟從興因為心梗被緊急送進醫院。
肯定有人好奇,那為什麼孟知韫的訂婚宴沒有推遲。
因為她父親心梗正是為了她的訂婚宴,孟知韫不想這麼早訂婚,特别還是與周家這位花名在外的少爺。
當然,若她知道他是前男友的哥哥,更加不會同意了。
孟知韫脾氣固執,孟從興比她更固執。
哪怕躺進醫院,也要她照舊按定好的日子舉辦訂婚宴。
“我找師傅算過啦,那天是個幾年難遇的好日子,錯過那天就要再等三年。”
“等三年就等三年咯。”孟知韫無所謂聳了聳肩。
“我怎麼有你這麼不孝順的女兒。”病床上的孟從興對她指指點點,“你是要把我氣死。”
孟知韫哪敢,她盼着他早點好起來,好将公司東山再起呢。
或許那時她就用不着靠聯姻來苟活。
“未定,他不放心那幾位醫生,指名要梁醫生操刀。”孟知韫小小歎氣,她勸不動她那固執又一根筋的老爹。
連動手術還要挑醫生,挑來挑去,梁醫生的病患早已排到明年,哪有時間為他做心髒搭橋手術。
他若苦等,隻怕延誤病情,梁醫生可不管地獄裡的手術。
周世均沉吟着,“梁醫生醫術高超,孟叔叔想讓他來做手術,也是情理之中。”
聽到這,副駕駛上的周正昂總算明白,剛才餐廳中周世均為何要那麼問他。
原來他口中的病人是孟知韫父親。
周世均視線有意無意落在他身上,他若與他對上,他就撇開。
吃了司馬昭的心,周世均到底想說什麼,做什麼,再明顯不過。
“知韫你不必苦惱,梁醫生雖然重金難求,我托醫院方面的朋友問問應該能問到與他熟悉的。”
“我先前找人打聽過,梁醫生向來拒絕熟人好友所托,他不愛插隊的病人。”
“怎會如此?”周世均斂眉,想來又釋然,“或許是托辭,隻不過是關系不到位的朋友才不接受他插隊,若是像阿正與他家小梁醫生的關系,或許就能——”
“什麼關系?”孟知韫從他的話中抓住了關鍵人物。
周世均話到嘴邊了還是選擇看眼周正昂,“沒什麼,隻是阿正與他家小梁醫生是中學摯友。不過阿正對醫院的事不了解,所以不好出面,可以理解的。”
他這話裡有話,孟知韫并不難聽出,他是想說,周正昂可以幫忙,但他不願。
孟知韫不由自主朝周正昂的側臉看去,見他依舊專注窗外風景。
“我打通電話問問他。”許是察覺到孟知韫的注視,周正昂不适的捂拳放在唇邊輕輕咳嗽。
他拿出手機剛輸入号碼,沒想到突然被孟知韫伸手阻止。
她聲音清冷,“這種欠人情的事,很難還,還是不必了吧。”
她這麼客氣,周正昂心裡頗不是滋味,手裡的撥号鍵遲疑着。
但又不能多說些什麼,左右想來還是給梁恺霆去了條短信,讓他安排下孟知韫的父親。
遇到紅燈,庫裡南停在斑馬線前。
車廂中很是寂靜,周世均觀察一番後決定打破沉默。
他掏出手機劃弄了幾下,手機忽然叮的一聲傳來新消息。
消息不長,他幾秒閱完。
“知韫,我剛聯系上一位朋友說,梁醫生明天晚上有場空檔,可以為你父親做手術。”
後視鏡中,孟知韫看到他笑彎眉眼。
副駕上的周正昂則面色隐隐崩塌。
“真的嗎?”孟知韫同樣笑着伸手扶住前座的座椅,湊到中間空處,二人之間。
柔聲道:“多謝,世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