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母在别墅後的花園裡設宴,傭人們将早已備好的茶點齊齊碼在遮陽傘下的桌面上。
天色不知什麼時候轉了晴,太陽已經在烏雲後探頭探腦。
孟知韫仰着脖子望天,太陽光過于刺眼,她微微閉眼,感覺到身邊的椅子上有人坐下。
不用多想,肯定是周世均。
孟知韫很想用陰魂不散形容他,可若真細細算起來,陰魂不散的該是她。
一直未與旁人說起她與他為何聯姻,一來是覺得這在圈中也算常見。
二來是覺得,難以啟齒。
藝術家們大多自诩性情中人,孟知韫因為從事戲劇服裝設計工作,所以自然也算的上半個藝術家。有這個名頭倒不是為了别的,隻是讓經她手設計出的衣服,加上這個噱頭後更能得到賞識,價值更高。
可到婚姻這步,她卻将這個噱頭抛之腦後,換成另一種最令藝術家們唾棄的,俗名叫利益。
她自我安慰,這并不可恥。亦如克裡斯多福·孟在《親密關系》中所說:“開始和維持一段親密關系背後的真正動機,其實在于需求。”
這個需求可大可小,往大了說她家如今倒運,父親産業破敗,急需資金重振。往小了說,她坐在這一家三口人旁邊,目前急需一杯溫度适中的茶。
她要喝一口,緩解無言的尴尬。
她要握在手心,取取暖。
“我姓陳。”當貴太太主動開始介紹起身份,無疑是拉近好感的。
孟知韫含笑點頭,“陳阿姨您好,我叫孟知韫。”
“我知道。”陳惠玲側身拿過傭人遞來的禮盒,那禮盒正方形,剛好一隻手能拿下。
“抱歉,這幾日我與你伯父都在日本工作,沒有來得及參加你們的訂婚宴。”她傾身将那禮盒放在孟知韫面前,“我也不曉得你喜歡什麼,這隻喀什米爾藍寶石我覺得蠻襯你的皮膚。”
禮盒打開,藍寶石如大海般深邃,圓形寶石周圍用了粉鑽鑲嵌點綴,貴氣中帶了一些年輕女性的俏麗。
孟知韫看了眼,一見鐘情。
理智将她拉回,她禮貌婉拒,“阿姨您客氣了,這禮物太貴重,我不能收。”
陳惠玲笑了,眼角周圍冒出幾絲細紋,她擡手捏捏太陽穴。
“就當我給你的改口費吧。”她笑着撇唇,“我隻有兩個不成器的兒子,一直想着什麼時候他們二人娶了媳婦,我也好過把養女兒的瘾,你可不能拒絕我。”
孟知韫臉上的笑容僵住未動,陳惠玲的意思是讓她喊媽。
這多難以啟齒,特别是當着周正昂的面。
他就坐在陳惠玲那邊,與她隔了兩個空位,母子二人之間猶如有一條無形的鴻溝。
孟知韫剛好與他對視上,他的眼神比桌上那枚藍寶石還要深邃,隻是臉色卻比不得寶石美麗。
孟知韫心中煎熬,好在此時傭人端來一杯紅茶在她面前,她立馬端起抿了一口。
眼珠子左右轉動,面色悄悄绯紅。
“媽,知韫還需要時間去适應,慢慢來吧。”周世均說,他下意識想去抓孟知韫的手。
孟知韫剛放下茶杯,見他伸手過來,連忙又端起茶杯又喝了口。
周世均的手落空,面上依舊柔情蜜意,問她是否要再喝些别的。
孟知韫搖搖頭。
陳惠玲見兩人低頭接耳,面上不由露出些滿意的笑容,再側頭去看與自己并排坐的周正昂。
見他看着二人微微失神,兩手十指交叉放在腿上。
她将自己面前這盤點心推到他面前,“之前聽你說想吃千層糕,這家的最好。”
周正昂瞥了眼,發現這盤與昨夜在休息室裡孟知韫吃的那盤一模一樣。
她說那是她家店裡做的,她盛情邀他品嘗。
從前留學時,每次她從國内去英國,必然會帶幾盒這樣的點心,起初說是路邊随手買的。
後面又說,其實是從小吃到大的路邊老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