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同時開口。

“你先說。”牛鈞實在尴尬，将話頭抛給了周元佲。

“昨晚睡得好嗎？”周元佲問。

“嗯，還行。”牛鈞輕咳一聲，他撒謊。

“我知道你對節目組有氣，我也知道我的處理方式讓你前功盡棄，我向你道歉。”周元佲說的話真誠十足。

“其實我也沒有那麼生氣。”牛鈞餘光看向周元佲，目光碰撞的一瞬再次轉移。

“對不起。”周元佲依舊道歉。

“那就沒什麼好生氣的，我也不是那麼小氣。”牛鈞抿了抿唇，“而且我也有錯，昨晚自己先睡了，沒等到你忙完。”

“怪我太忙讓你等久了。”周元佲字正腔圓，聲音謙讓卻又溫和。

牛鈞被真情打動，眉宇間也柔和平靜，說出的話也真切，“真正讓我不舒服，是因為……我感覺在我面前的不是真正的你。”

周元佲微微睜大瞳孔，慌張之餘不知怎麼接話，長久培養的語言天賦卻在突然失去作用。

“很奇怪吧，我也覺得很奇怪，我對你利用我沒有任何的意見。甚至說，你可以盡情利用我，可是我沒有辦法接受，在我面前的周元佲不是周元佲，那是我不了解的周元佲。”牛鈞垂眸，認真思考剛剛所說出的話，他應該準确表達了自己的想法。

周元佲聽明白了，甚至聽到自己心髒有力鼓動。

良久的沉默讓牛鈞擡眸看向對面的人，在視線碰觸到那深不見底的眸子時，他再次低下頭。

“你想知道嗎？”周元佲隻剩這一句話，也隻回答了這一句。

牛鈞沒有猶豫，擡眸間說道：“當然。”

周元佲向後震驚地一撤，随後問道：“那你可以告訴我，在這個節目你開心嗎？”

“開心。”牛鈞說。

這似乎不是周元佲需要的答案。

牛鈞思索片刻，“一開始覺得很麻煩，很燒腦，但是玩到後面開始遊刃有餘，心裡竟然多出莫須有的成就感，很奇怪，不知道怎麼描述。”

“成就感。”

“對，和那種競技成就感不一樣，不是因為打敗了誰或者打壓了誰而開心。”牛鈞仔細想了想，開始認真措辭，“我感覺自己變了，變得勇敢、自信，是這種成就感。”

周元佲注視着他，眼神仿佛再說繼續說下去。

“直到這個遊戲，我才找到站在衆人面前無法發言的原因，我并不懼怕别人打量，也不是因為害怕舞台，而是心中沒有底氣沒有自信。”牛鈞雀躍的目光再次看向了周元佲。

“你一直很優秀，不可質疑。”周元佲語氣溫和，面上帶有溫柔的笑意。

這暗藏鼓勵的話語牛鈞笑得更開懷，撐起一邊臉頰，歪着腦袋看向周元佲。

周元佲回看他，嘴角不禁揚起，露出兩顆梨渦，月牙般眼眉昭示他心情的袒露。

目光交錯間，來自靈魂的共鳴在此刻達到高峰。

“我很驚訝。”他說。

“我知道。”他答。

他說：“我很激動。”

“我知道。”他答。

“我很開心。”他說。

“我知道。”他答。

牛鈞話停留在嘴邊，蜷曲的手指再次向手心靠攏，那是向心靠近的距離，“我……”

“我知道。”周元佲的回答來得十分迅速。

牛鈞嘴角更深，琥珀貓眼完成月牙般模樣，露出純真無邪的笑容，“你知道什麼？”

“我全都知道，你已經成為你想要的那般模樣，不再是過去的你，勇敢了，進步了，成長了……”周元佲的話也停在這一瞬。

秋日柔風掠過，窗外參差不齊的落葉紛飛，存下朦胧的愛意。

兩人眼眸對視，心照不宣。

杏黃的人影在此時交錯纏綿，黃暈燈光納入千裡思念。

光陰似箭，蜿蜒的枝桠舒展，沉澱枯葉深深镌刻遇春的秘密。

此時一陣短促的敲門聲将這個氛圍打破。

“我要退圈。”周元佲這一句話來得倉促。

“其實，這一場聚餐并給我準備的，而是我擅自做主的邀請。”周元佲起身，表情換了另一幅面孔，疏離一切，也疏離心髒不自然的跳動，“我很開心，到此為止。”

牛鈞起身，“什麼意思？”

“我很開心你願意了解我，但是……”周元佲頭一次說話這麼長的停頓，仿佛在說一件尤為痛楚的事情，“抱歉，我還沒做好準備讓你了解我。”

“等等，我沒有問你态度的意思，我是問你要退圈是什麼意思？”牛鈞一把抓住周元佲，焦急蔓延心頭，“為什麼？”

“我給你準備了禮物，嗯……也不算禮物。”周元佲斂去一瞬的失落，面容上恢複甯和笑容，“我剛剛說過，是我擅自把你們聚在一起，我知道你很想要。”

“你不要轉移話題！”牛鈞明顯着急了，一把攔在周元佲的面前，“你說你沒有做好準備讓我了解你，那我就去了解你。我來走近你，難道你是因為生氣才退圈……”

“昀瑾。”一道犀利的中年婦女聲音響起。

久久未聽到的聲線，熟悉的叫人方式，這一切突然都從背後湧來，牛鈞難以置信轉過頭。

那是日夜思念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