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見他們嗎?”
付岚沉默良久,還是點了點頭。
林昭進病房時眼眶都是紅的,他小心翼翼地向前一步,聲音顫抖:
“渺渺……”
付岚垂下眼睫,做好準備才擡起頭。
“父親,母親,大哥,你們應該都知道了,付嶼的死亡與我有直接關系。
感謝你們這十七年來的養育之恩,從前記憶是假,我不知深淺,如今既已知曉真相,心中有愧,我……想脫離付家。”
林昭站在原地,雙手顫抖,捂住了臉,付岚心中不忍,開口解釋:
“隻是法律上解除關系,我們仍舊可以維持以往,如果您有需要的話。”
以往……林昭想起一年也打不出一通的電話,百般推辭的生日宴,過去這十七年,他們過的仿佛就是陌路的親子。
她扭頭看向丈夫,付鶴隐看見妻子無措的目光,心中揪痛,但他到底是久浸商場知道這場親緣關系終究是保不住的,定了定神道:
“好,我請律師來。”
付岚想說“文件幾年前就拟好了”,但他看到付鶴隐眼底的紅絲,還是隐下了,隻默默點點頭。
整間屋子陷入了膠質般的沉默中。
臨走前,付鶴隐想了想,還是轉身對付岚道:
“孩子,這件事不是你的錯,是我心有成見,這些年苦了你了,但無論如何,你也該放下了,一定不要自苦。
以後有空了,回家裡看看,你大哥終究放不下你。”
說完這段話,兩鬓斑白的養父便頭也不回地走了,他不敢回頭,不敢看那孩子是什麼神情,他不敢想象到底有幾分怨,幾分恨。
病房裡,付岚眼睛頓時酸澀難忍,他躺下身,拽起被子蒙住了臉。
結束了,此後親緣斷絕,養父母不必再因為他一遍遍想起付嶼,不必再因見他而傷神。
就這樣吧。
付岚明明這樣勸自己,可還是忍不住,開始想如果沒有自己……
“付岚,寶貝兒?你看看我?”
眼前驟然一亮,一雙手輕輕落在眼前,封俞輕輕扳過他面頰,用紙巾擦拭成滴的淚水,一遍遍喚他。
付岚直覺自己現在狀态不對,他迫切地需要用什麼事情幫自己脫離這種狀态。
他一把抓住封俞手腕,在對方溫柔的目光中擡臂勾住他脖頸,強行将人壓下身,用力吻了上去。
“寶、寶貝兒……”
封俞艱難地喊了一聲,口齒迅速被付岚堵住,封俞知道他現在情緒不穩,耐心安撫的同時分了絲心神想,還好剛剛關了門。
安撫結束,付岚卻還是抱着封俞不撒手,即使很是羞赧。
“找個心理醫生吧?醒來之後我總覺得不對,不知道範祁對我做了什麼。”
“好,林平之前也和我說過,很快。”
封俞輕輕拍了拍付岚後背,一手摸了摸他柔軟的黑發。
第二天
“放心,徐醫生是京市有名的心理醫生,擅長創傷治療,這次特意請他來做顧問就是為了應對範祁。”
封俞等在病房外,聞言也隻是點點頭,一顆心始終落在病房裡。
等過一個中午,徐醫生才出了病房,治療暫時告一段落。
“過去幾年間範祁一直擔任付先生的心理咨詢師,對付先生或多或少都會有些影響,這些暫時還沒有确認。
但通過今天的評估,初步可以判斷付先生在解除催眠時被範祁植入了後催眠暗示。[1]該暗示将‘自責’情緒直接整合入患者的認知圖式,替代了原有事件邏輯,這導緻付先生蘇醒後出現情感鈍化[2]及解離症狀[3]。
後催眠暗示并非永久性記憶改寫,而是通過暗示強化形成的暫時性認知扭曲。隻要原始記憶未被完全破壞,通過專業幹預通常可逐步修複。
而且付先生能夠主動意識并脫離這種狀态,現實檢驗能力[4]完整,這是幹預的積極信号。不過,任何記憶重構都可能激活他的行為回避系統[5],我們需要更加謹慎。”
這之後,徐醫生便給付岚安排了治療的療程周期,每周三次,預期第一到第二個月建立安全錨點,封俞将公司事務分給員工,自己則專心陪着付岚。
半個月後,警方終于透露了一點消息,範祁認罪,承認自己是怎麼利用心理學專業内容及研發藥物篡改他人記憶并為所謂“客人”提供各類“策劃”的,其中包括他在十七年前幫趙大富綁架付家兩個孩子的前後經過。
攻堅成功後,警方也出了正式通告,并對付岚及封俞進行了嘉獎。
得到消息的當晚,封俞因為藥去警察局而無法來接付岚,付岚終于可以獨自回家了,他一路哼着歌溜進了地下酒廊,偷偷預定了好幾瓶美酒,但隻帶走了兩小瓶苦艾酒。
“北中環堵車,預計六點半到家,晚上想吃什麼?”
得到了酒的付岚就似洗了貓薄荷的貓,尤其是隔了大半個月後的第一次酒。
收到消息的時候付岚已經有些熱了,他醉眼朦胧看了眼時間,也不知道随手發了什麼,便扔了手機。
迷迷糊糊不知過了多久,關門聲響,付岚揉揉眼睛從沙發上起身,但還沒坐起來就被一陣風裹進了懷裡。
“付岚!”
哦,肯定是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