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蒼蒼說的是實話。那還是在老城的夏天，陳陌然的表姐到他家去玩，結果就帶着陳陌然去了長江邊上撿石頭，結果那一帶是廢棄的煤坑，陳陌然一不小心就給掉了進去，當時那15歲的表姐給吓傻了，還是離得不遠的白蒼蒼看到了。

白蒼蒼那天正帶着幾個小朋友在長江邊遊泳，當然，她是帶了救身圈的，所以才會勇敢地遊過去救了陳陌然。這件事因為怕大人知道挨罵，那小表姐給了大家一人5毛錢封口費，夏天衣服幹得快，陳陌然在岸邊曬幹了他們才一起回的家。

這事兒當時的小孩子都沒覺得有多嚴重，轉頭兒就給忘記了，白蒼蒼隻記得，她用那5毛錢的巨款，買了50根拉絲糖，牙齒都差點兒黏住了。

現在再次到了江邊，腳底下就是長江的水，身邊的人還是陳陌然，往事自然浮出腦海，白蒼蒼拍打着陳陌然的手，“放手啊，我就上去坐一下而已。”

陳陌然依舊不放手，甚至将她的手抓得更緊了些。白蒼蒼也不理他，推了他一下便自己爬了上去，陳陌然踉跄了一下退回岸上，他猶豫了一會兒，才小心地踩着那些露出水面的小石頭再次跟了過去，陳陌然爬上了大石頭，白蒼蒼挪了點兒位置給他。

兩人在石頭上坐了一會兒，白蒼蒼掏了一下包，摸出15塊錢，然後她問，“啤酒多少錢來着，去那邊賣烤魚的那裡買幾罐啤酒得了，你有錢沒？再買點兒吃的啊……”

心情不好的時候，白蒼蒼食欲就很好。

陳陌然摸了一張50塊出來。白蒼蒼把自己手裡的15塊塞給他，“你去買！”

陳陌然搖頭。

白蒼蒼自然怒了，“為什麼啊，我心情不好你跑下腿還不行啊，認識這麼多年怎麼你這麼小氣啊，好歹我還救過你命呢！”先前想起了往事，白蒼蒼自然重提，陳陌然倒是不反駁，隻是抿了抿唇道，“我怕你想不開。”

白蒼蒼洩氣，“得，我去我去。你才想不開，你全家都想不開。”她嘀咕着就轉了個身，緊接着往下跳了下去，濺起的水花把她的鞋都打濕了，身上也沾了不少水。等到她踩着石頭要走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的帽子被陳陌然扯住，她回過頭怒目而視，“讓你去你不去，我現在去了你又拉着我，你幹嘛？”

陳陌然臉色慘白，嘴唇像是被凍得發紫，他咬着下唇低聲道：“我……“

“我害怕。”

當年那個落水事件，對白蒼蒼她們來說隻不過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唯一讓她挂念的是5毛錢巨款換來的零食，而對于陳陌然來說，那是夢魇纏身，他直到現在還記得當初在水裡無法呼吸的恐懼。

直到現在，他還畏懼着長江。

白蒼蒼本來心裡就像堵了塊大石頭，吹了好久的河風才稍微舒服了一些，現在看到陳陌然這個樣子，她突然就抱着肚子笑了起來，先前因為被陳陌然看了笑話心情雪上加霜，現在看了陳陌然的笑話，她覺得扯平了，她可以用這個事情來嘲笑他一輩子。

白蒼蒼還欲落井下石一番，就發現陳陌然是真的害怕，他臉上沒有血色，手腳都在發抖。

“既然這麼害怕還跟過來做什麼。”白蒼蒼歎了口氣，指了指自己的後背，“你順着下來，到我背上來，我背你。”

最後，白蒼蒼把陳陌然背到了背上……

這讓他想起很多年以前，在水裡掙紮窒息而又絕望，是她過來把他拖上岸邊。

“陳陌然你不覺得很丢臉麼？你看那邊有人在看我們，你一老大爺們要我背像話麼？”白蒼蒼喋喋不休，她現在甚少能夠在精神上攻擊陳陌然了，能抓到機會自然不遺餘力。

陳陌然沒有吭聲，他現在比白蒼蒼高大，比白蒼蒼強壯，被她背着其實姿勢很難受，他也知道這個樣子很難看，但是卻讓他無比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