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芸轉頭去看他那藏着藥的箱子,那箱子離自己越來越遠,這可如何是好?
追月本來守在屋外,聽着裡面還在陣陣說話,沒曾想門嘎吱一開,就看到甯讓那旋風一般的身影從屋内閃了出來。
他張口:“侯爺!”
甯讓直接一掌擊過來,打在追月揚起的手上,他虎口吃痛,連忙甩甩手,追了上去。
追月:糟糕糟糕,侯爺耍酒瘋可是很吓人的!
重芸像是被他挾持似的,回過頭來,“追月,快,快給他一棍!”
追月猶豫了片刻,那兩人的身影就消失在院子門口。
追月連忙叫上兩個男侍上前追趕。
甯讓已經解了馬繩,躍身上馬,抱着前面的重芸急速飛奔。
寒風呼嘯,重芸手都在發抖。酒駕啊,酒駕要命啊!
身後一群人騎着馬瘋狂追趕,甯讓這匹馬是烏提王親賜他的寶馬,全身雪白,他給他起了個名字叫閃電,不一會兒就将追月一行人甩在後面老遠。
須台城此時已經關了城門,守門士兵見一匹馬飛馳而來,狀若閃電,連忙拿着三叉戟一刀止住馬,“來者何人?”
甯讓紅着一雙眼睛不說話,重芸簡直腦仁疼,她此時多希望這裡來個人,能把甯讓攔一欄。
一名守城的士兵靈光一閃,“博遠侯!是良國的博遠侯!”那士兵一看就是中原地區的長相,他甚至有些激動,自從他父親被俘後來到烏提,他這生在烏提的中原人,對使臣和公主充滿崇拜之情,仿佛看到他們就看到故土似的。早在福音公主車駕來須台之時,他就躍躍欲試,想要找機會巴結下這良國派任至此的最高長官。
“博遠侯這麼晚出城做什麼?”另一名烏提士兵詢問道。
中原長相的士兵舉着火把,仔仔細細看了一眼重芸:“都說博遠侯愛美,果真是常有美人在側。
他們倆交換了一個眼神,一副很懂的表情。
重芸正想開口,卻聽甯讓嚴厲地說道:“速速開門!”
烏提士兵:“待我通報長官……”
中原長相士兵:“你怎這麼不解風情?”
須台的守城體系遠不如良國的完善,因此在王公貴族夜間需要出門的時候,往往攀攀關系講點好話,或者拿出一塊金币銀币,就能成功出城。和平年代,這些士兵大多沒有太過強烈的紀律意識和憂患意識。
中原長相的士兵有心巴結,“侯爺,我叫趙守年,我給您開門!”
那趙守年往那烏提士兵掌心一拍,一塊硬梆梆冷冰冰的銀币落在烏提士兵手中,“你看他們急得!行個方便!”
重芸瞠目結舌,這守衛就這般松懈的嗎?追月怎麼還沒有跟來?
“不必開門不必開門。”重芸揮手阻撓。
“您請您請。”錢都花了,趙守年很是大方地作出“您請”的姿勢。
甯讓一句廢話不多說,策馬就往城外跑。
追月看着那緩緩落下的城門閘,使勁夾了夾馬背。
須台城的郊外零星有一些散居的人群,他們居住的房子大都為低矮的土屋,屋子星羅棋布分列在田埂周圍,透出纖柔的燭火的微光。
甯讓騎馬往須台城外一座山上行進,半山上黑燈瞎火,重芸擡頭看見山頂上有一座通身散發光芒的殿宇樓閣,像是建在山尖的廟宇。
重芸不确定現在甯讓酒醒了沒有,試着問:“二,二郎,我們這是要去哪裡?”
他并未反駁,如果醒了,聽她這麼稱呼,定是會說:大膽!放肆!可現在他什麼也沒說,說明他腦子還漿糊着呢。
“射星星。”他堅持不懈。
重芸扶額,今夜月圓,正所謂月明星稀,天上一顆星星也沒有,哪裡去射什麼星星?
她哄他,“二郎,要不我們回去了吧,今夜天上并無星星。”
他此時已将馬騎至山間一處看台,他攬住重芸纖細的腰肢,将她一把抱下馬背。站在那高台上往須台城中看,那點點燈火彙成了璀璨的長蛇,那長蛇交錯縱橫,閃着金光,在一片烏黑的天幕前遊走,将重芸的兩隻眼睛裝飾得流光溢彩。
天上雖無星星,那萬千燈火卻比明亮的星星還要好看奪目。
重芸不禁注視着這眼前的璀璨燈火,有些出神,這可真他奶奶的好看!
她之前還嫌天冷,嫌晚上的路難走,怕摔死在這山道上,怕凍死在這鳥不拉屎的山上。
直到此刻,她又覺得,這麼好看的風景,若不是夜奔出城,曆經艱險,怎可能看得到。
她正瞧得出神,身邊的一支支箭“簌簌”往山下射去。甯讓弓如滿月,箭影随風。
天呐,那箭矢滿天飛,落到人身上可怎麼辦!
重芸看到他射箭便發怵,原來他說的射星星真的就是射星星。可怕,沒有星星便沖着烏台城的方向射,追月他們如果在山下,遇到這箭雨可就慘了。
重芸連忙勸阻:“二郎,那可不是星星啊。你再看看。”
甯讓閉上眼睛,再眨了眨微醺迷蒙的眼,堅定道:“是,那是。”
他不假思索繼續拉弓,直到射完箭囊中的全部箭矢,眼瞧着他又要繼續去拿馬背上備用的箭囊。
祖宗!重芸簡直要給他磕頭了,他再這麼肆意妄為可怎麼是好?
她急中生智,“二郎,射星星不好玩,我們玩其他的好嗎?”
甯讓頓了頓拿箭的手,腳步有些虛浮,“玩什麼?”
重芸摘下一片樹上的嫩葉,“你會用樹葉吹曲子嗎?”
“不會。”
“那,要不我教你?”
吹曲子,總比嗖嗖放冷箭好多了。
天上那一輪圓月高懸在天幕上,一隻烏鴉不緊不慢在天上徐徐飛着,高一聲低一聲的曲子在這夜色中突兀地響起。
這卷葉子吹曲兒的技術是跟山寨的軍師學的,重芸覺得軍師教的調子難度實在太高,她也背不下來,于是她總是挑自己熟悉的吹。
比如這一曲:妹妹你大膽地往前走,往前走,莫回啊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