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月将從良國最新傳送過來的資料交給甯讓，甯讓拿起那一疊卷宗看了一會兒。

追月抱臂道：“岑提子一年前到過良國，據說那一趟他賺了不少錢。”

“應該不隻是賺錢這麼簡單，打探清楚重芸為什麼認識他了嗎？”

“線報上說，阿芸姑娘的确從前從未離開過西南地區，岑提子也沒有南下過，活動範圍一直在良國北境，按理說沒有交集才對。我旁敲側擊問過她，她說的是看過一本叫做《殺手排行榜》的書，上面有岑提子的畫像。”

甯讓：“你見過那本書？”

追月搖搖頭，“沒有，侯爺，阿芸姑娘看的書是不是有點雜？”

何止有點……

重芸如約與車師閑見了一面。

車師閑身旁的一位白衣女侍替她倒下一杯茶飲，重芸瞥了那女侍一眼，車師閑會過意來，令那女侍退下。

重芸試探着問：“聽聞國師曾經拜訪西域多國，這茶不會又是西域哪個國家的特産吧？阿芸見識短淺，都沒喝過。”她想，直接問他是不是也是穿書來的，自己就暴露了，如果他真的隻是西行聽過英文呢。不排除這個可能……擅自自爆，危險。

“哦，是嗎？這茶倒不是什麼稀罕物，你喜歡可以多喝點。我聽甯侯說起，阿芸姑娘祖上曾有人西行，因此阿芸姑娘還精通不少小國語言，我們倒可以互通有無、互相學習一下。”

說到了點子上，重芸會心一笑，“那日聽聞國師也知道byebye，阿芸還有些驚訝呢。”

車師閑拂塵搭在手腕上，“我也是聽一位故人說過。”

“故人？”這位故人不會是穿的吧？這故人會不會就是他自己？

車師閑：“ 不過他已經去世很多年。初見阿芸姑娘，我聽你唱過一首歌，那位故人也唱過。”

阿芸一下子想不起初見時，自己竟然還唱了什麼歌。

她問：“不知是哪首？”

車師閑臉部紅心不跳唱起來：“妹妹你大膽地往前走，往前走，莫回啊頭……”

這首歌很破壞你這仙風道骨的形象好嗎？可以閉嘴了好嗎？重芸一臉黑線，垂下眼睫毛喝了幾口水。

她突然非常确定，這位“故人”如果真的存在，一定是穿的。

她“啊”了一聲，“國師的這位故人，也許跟我的祖先一樣，西行學會了不少異國的語言和歌曲。真是有緣分呢。”

車師閑臉一沉，“你是我此生遇到的，第二個唱這首歌的人。”

迎上他銳利的目光，重芸覺得有些危險，“這不是正是我說的緣分嗎？”

“你祖先可有提過，這個國家在何處？”

重芸搖搖頭，“可惜了，我也就學會了這首歌，至于誕生這首歌的國家在哪裡，我還真不知道。”

她問道：“我很好奇，國師口中這位‘故人’姓甚名甚？”

車師閑擡起眼，目光深遠，“宴童。”

“宴童。”甯讓拿起手中的一幅卷軸畫像，那畫像上是一個一身煙綠衣服，腰束墨綠色祥雲紋腰封的年輕男子，“車師閑也在找宴童，我答應了要助他一臂之力，便不會食言。至于找不找得到，也不是我能說了算的事。”

追月問：“上次侯爺去方魔城可有什麼線索？”

“收獲不小。世人都當他是個死人，恐怕這世上希望他還活着的人，不多了。”

追月：“太後那邊怎麼交代？”

甯讓揮筆在紙上寫下數語，待墨迹幹了以後折疊裝進信封，“快馬加鞭送回昌京，太後娘娘肯定急不可耐了。”

晏童。重芸覺得這個名字很熟悉，直到跟車師閑确認，才記起自己在方魔城中看到的那一個高大的白玉造像。

第四任方魔城城主，号稱蓬萊仙人的宴童。

重芸想起關于他的傳言。他既是藥師也是藥人和方士，他将上一任城主趕盡殺絕後，重新制定了規則。他來去匆匆，建立登仙宮不久消失于人世。世人傳言，他已修煉成精，羽化登仙。

來去匆匆，羽化登仙……

會英文、會唱“妹妹你大膽地往前走”，死後全是他的傳說。

這位哥們兒不就是典型的穿書人嗎？不過他幹了一票大的。

重芸驚訝于自己的發現，可惜這人搞不好真的已經穿回去了。等等，她想起自己不停換角色這件事，那位宴童是不是也在經曆自己這樣的換角色呢？或者他已經以另一副身體存在于這個世界？

她突然産生了一個想法，也許，自己應該找他。找到自己目前為止發現的，唯一的同伴。

搞不好能一起頭腦風暴，想出回到現實世界的方法？

可傳聞中，方魔城主早在多年前就消失不見了，具體怎麼消失的，重芸不得而知，但算算時間，幾乎已經過去了快20年。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到此人，簡直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就算找到他，能與他交心嗎？她在這個世界呆了多年，自知自己也早已不是當初剛穿過來的那個自己，被角色裹挾，被環境重塑，有時候站在鏡子面前，她都會遲疑，鏡子裡的這個人她是誰？直到多次确認，她才能接納，那就是自己。

一個人在這本書中如果度過20年，早就該被這個世界同化了吧。

如果自己繼續呆在這個世界，也會逐漸被同化嗎？

她努力将這種悲觀情緒甩開，仔細分析在車師閑那裡打聽到的，關于宴童的過往，直到一聲貓叫響起，她才意識到自己已經站在了使臣館後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