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道人影在腦中山過程。
難不成是他?
他擡頭欲問,沒想到方才還在原地站着的老者忽然閃現在他眼前,帶着内力的一掌朝他的面門狠狠襲來。
齊桉君未料這老者突然發難,加之方才躲避偷襲時,傷口崩裂開來,此刻劇痛鑽心,反應難免慢了半拍。
眼見那帶著内力的掌心逼近面門,他想側身閃躲,卻覺腰間一陣酸軟,竟連擡臂格擋的力氣都使不出,隻能眼睜睜看著那掌影在瞳孔裡越擴越大。
這一掌下來,他不死也得殘。
就在這生死關頭之時,那挾着掌風撲來的老者忽然發出一聲悶吼,整個人被一股巨力掀飛出去,重重砸在院角老槐樹上。
碗口粗的樹幹被撞得劇烈震顫,積雪嘩啦啦地往下掉。
黑衣人“噗”的一口鮮血噴湧而出。
他捂着肚子,艱難地擡頭看去,隻見一個身着玄色長袍的男子站在受傷男子身邊,扶着對方,周身散發着殺氣。
齊桉君看着來人,滿眼驚訝:“侯爺?您怎麼在這兒?”
懷廷韫垂眸瞥了他一眼,随即看着地上的黑衣人,冷聲開口:“本侯瞧着你是活膩了。”
說着便要過去結果了黑衣人,齊桉君卻搶先一步拉住他:“侯爺!”
懷廷韫腳步頓住,回頭看他:“怎麼?你要給他求情嗎?”
齊桉君忙不疊搖頭:“此人不就是當初軍營起火時您抓住的那個黑衣人嗎?他很是古怪,還是留他一條性命,問清楚是誰派他來的吧。”
懷廷韫看着他,目光真誠未躲閃,不似撒謊。
他原以為這黑衣人是齊桉君同黨,可今日種種卻表明,他的猜測是錯的。
兩人目光膠着片刻,懷廷韫緊繃的下颌線終于松弛下來。
他冷臉喚來小厮,命人将黑衣人拖出院子,自己則半攬着齊桉君的腰肢,攙扶着他往寝房走去。
齊桉君腳步虛浮,每走一步都似耗盡全身力氣,衣襟處暈開的血迹在素白的衣袍上刺目驚心。
不多時,禦醫拎着藥箱匆匆趕來,瞥見床榻上大片血漬,銀眉瞬間皺成一團,他掀開染血的衣襟,看着重新崩裂的傷口連連搖頭:“不是千叮萬囑要卧床靜養?等傷口結痂才能起身,這又折騰成這樣,若是傷口感染潰爛,有你受的!”
聽着禦醫的指責,齊桉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剛要開口緻歉,卻聽見身側傳來懷廷韫低沉的聲音:“是我的疏忽,昨日他醒時,我忘了交代靜養的事。”
禦醫一聽侯爺這般說,不敢再多言,忙斂了神色,快手快腳地給齊桉君處理起傷口來。
懷廷韫自始至終靜立一旁,目光寸步不離床榻,見禦醫掀開染血的紗布,他指尖不自覺地攥緊,待看到齊桉君因牽扯傷口而驟然的眉間,他眉頭亦跟着重重一沉,眼底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疼惜。
如此折騰了一個時辰,禦醫擡手抹去額角細汗,總算松了口氣:“好在侯爺讓老夫在府中候着,處理得還算及時,傷口未沾寒氣也沒見膿,切記,結痂前務必安分靜養,再敢胡亂動彈,便是大羅金仙也救不了你!”
懷廷韫颔首道:“我記住了。”
小厮将禦醫送走後,懷廷韫在齊桉君身側坐下,目光落在他蒼白如紙的臉色上,胸口的怒意翻湧,卻終究還是壓了下去。
“聽見禦醫的囑咐了嗎?”
齊桉君嗯了一聲:“聽到了。”
“聽到就好,若再如今日這般擅自下地亂走,我饒不了你。”
齊桉君自知理虧,所以隻能乖乖應答。
見他還算聽話,懷廷韫便不再繼續苛責他,而是問道:“身上可還疼?要不要先睡會兒?”
齊桉君搖首道:“哪有初一一早就睡覺的,我還好。”
懷廷韫了然,沖門口小厮擡手示意,小厮立刻領命小跑着退下。
少頃,兩名小厮架着那個黑衣人踉跄而入,将其丢在地上。
黑衣人發出一聲悶哼,嘴裡滿是鮮血。
“有什麼話當面問吧,省的你時刻挂記着。”
齊桉君擡眸看了眼神色平常的懷廷韫,又将目光落向地上的黑衣人,沉思片刻後開口問道:“是誰派你來的?”
黑衣咳了兩聲,氣若遊絲般啞聲道:“你、你們是什麼人……為何要抓我……”
這人竟反過來問起他們來了。
齊桉君眉心微蹙,心底泛起一絲困惑:“你難道不知自己做了什麼?”
黑衣人忽而紅了眼眶,既憤懑又委屈地啞聲道:“我家裡沒糧食了,孩子們都快餓死了,我就想偷點糧食而已!而且我還沒偷到呢,就被你們抓起來好一頓打!”
齊桉君與懷廷韫交換了個眼色,繼續追問:“那你是如何知道軍營的糧食儲藏之地呢?”
黑衣人喘着粗氣梗着脖子道:“我雖是莊戶人,卻不是蠢貨!不先摸清哪裡堆着糧食,難道閉着眼亂撞不成?”
黑衣人的身份與回答令二人始料未及。
懷廷韫看着他冷聲問:“你知道營地駐紮的是誰嗎?”
黑衣人渾濁的眼珠瞪得通紅:“我哪管得了那些!隻曉得有兵甲的地方必有糧!朝廷睜眼瞧着百姓餓死,卻斷不會讓他們的丘八們餓肚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