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烏鴉打斷思緒,露比也并不在意。她久久地注視着那些遙遠的星光,直到再次困意上湧。
*
該死的烏鴉!
露比撚着這根長長的羽毛,黑亮的羽毛在她手中轉了一圈,流光溢彩。她的眼睛眯了起來。
今早一靠近田壟,就看到地裡的嫩芽已經冒了頭。蜷曲着的綠葉帶着露水,在夜裡破土而出,如同一個小小的奇迹。
露比依次給它們澆了水,濕潤的泥土在陽光下亮亮的。一直澆到了田壟邊緣,她忽然發現,有兩株小苗倒伏着,葉片都被啄食得一幹二淨,隻留下光秃秃的芽杆。小芽斷口處皺巴巴的,像是被斬首了一般,凄涼地露出殘缺的模樣。
看着這狼藉的慘狀,露比捏緊了手裡的水壺,心裡蓦地升騰起一股怒火。
……她勤勤懇懇地鋤草、松土,每日澆水照料,可不是為了喂食某些不勞而獲的東西,讓它們舒舒服服坐享其成的!
想起東倒西歪的小苗,露比紅色的眼睛被怒火點燃了。
她繞着田壟巡視一圈,在田邊撿起一根黑色的羽毛。羽毛純黑,隐隐浮着藍綠色的光暈。
“咚、咚、咚……”
沉悶的聲音有節奏地響起,“喀嚓”一聲,一棵小樹緩緩倒下。
露比走上前,劈下一根手腕粗的枝幹,除去上面附着的小枝杈,将它砍為一長一短兩截。她揮着斧子時,仍然會感到有些吃力,但比起前些天勉強扛起鋤頭的樣子,還是顯得熟練了不少。
她自己也有些詫異。短短幾天的勞作下來,身體的不适漸漸散去,肌肉隐隐脹痛的感覺也消失了。她手心起了一層薄繭,握持這些工具時變得更穩了。斧頭揮動間,她似乎能隐約感覺到,如何使力才能擊中想要的位置。
也許我天生是個農夫呢。
露比看着自己依舊纖細的手,垂眼想着,或許有一天,她能像頭棕熊一樣有力。
帶着木棍,露比來到田邊,收集起散落的幹草。
攏起厚厚一把,在兩端紮起來,中間鼓起,形成一個紡錘形。随即又在中心填充一些幹草、木屑,圓鼓鼓的插在長木棍的頂端。将樹枝捆紮成十字,并分别包裹上一層幹草,捆綁結實。
插在田邊,一個稻草人便已初具雛形。它圓圓的腦袋支出幾根草棍,四肢顯得略有些細瘦。
她上下打量着,總覺得缺點什麼。
儲物箱裡翻了翻,她找出一塊深藍色的布料,一個紅色塑料袋。于是稻草人擁有了藍色披風,和一塊帥氣的紅色方巾,鮮豔地系在脖子上。
露比滿意地點點頭,又給稻草人戴上草帽,眼睛部位安上兩塊黑色小石子。
一陣風遠遠地吹來,農場裡的草叢波浪般翻湧着。稻草人的披風随風飄飛,領巾嘩嘩作響,在藍天下明亮極了。
“看你們還敢不敢來。”露比嘀咕着。
全都忙活完,在小池塘洗手時,她才發覺右手手背有些刺痛。手上劃了長長一條口子,凝固成一道深紅的血痕。
興許是處理樹枝時劃到的。她漫不經心地想。
眼前是一格格整齊的田壟,小苗正在春天的暖陽下生長着。露比坐在門前,依舊是背靠着門口粗大的柱子。這木柱極為光滑,不硌不冰,靠着正好。她十分不講究地兩腿分開跨坐,沒骨頭一樣,仰頭向後靠着,慢慢啃着一片面包片。
她嚼得很慢。或許餓,或許不餓,她不太清楚。隻是,重複這咀嚼的動作,真是讓人感到索然無味。
咽下一口,她呼出一口氣,懶得再吃。
貓靜悄悄靠了過來,腦袋在她腿上拱了拱。
露比看看它,它也看看露比,又看看面包片。
露比:……
她終于會意,揪了一小片放在手心,湊到貓頭前。貓滿意得直呼噜,像個摩托車一樣,一邊呼噜噜,一邊兩三下吃掉了面包,還舔一舔露比手心的面包屑。貓的舌頭觸感很粗糙,掌心被舔得沙沙輕響,癢癢的。
她喂貓吃完了這片面包,又拿出一個木碗,灌滿幹淨的清水,放到了門口角落。貓便踱了過去,吧嗒吧嗒地喝。
日頭漸斜,她估計了一下時間,往鎮上廣場方向走去。越是接近廣場,那些笑語人聲就越清晰,晚風裡飄着淡淡的炊煙氣味,但并不嗆人。
那紫發女孩說的“星之果實”餐吧非常好認,它就在廣場東側,磚牆外爬滿了藤蔓,有着大大的木制招牌。她低頭默默走向酒吧,推開門——
歡快跳躍的音樂聲,人們喝酒碰杯、餐具碰撞的聲音,熱鬧的聊天聲……一瞬間向露比襲來。她呆呆地握着門把,隻覺得五光十色的物品在眼前流動,無數種聲音在耳畔響起,她幾乎有些眩暈,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别擋道。”一道低啞的男性嗓音從身後傳來。露比這才回過神,渾渾噩噩地進了門。身後那個男人直奔吧台,露比聽見吧台裡的人大聲打着招呼,叫他“謝恩”。
她定了定神,環顧四周。
這裡空間不小,正中央是吧台,一位中年男人和一位年輕女性在吧台裡忙碌,外側擺着一排吧台凳。左邊有一些桌椅,右邊是幾台遊戲機,還有一個桌球台。
“這裡!”
紫色頭發的女孩就站在台球桌旁,笑着向她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