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裡。】一個飛行機器人用前置闆上的指示光在前面黑黝黝的那一大片地方掃了一下,綠色的光點掃過那一片在黑暗中無法辨認的層層疊疊,所到之處激起了明亮的綠色反光,不時還可以看到上面的特征藍色腰線。
他們沒有收到奧托的任何消息,隻是看到老大默默地走到了那一片狼藉之前。幾個機器人都稍稍往旁邊挪了一下,誰都沒出聲打擾奧托。狼藉之前除了那些機器人身上發出的光,還有一個喑啞的紅點久久停留在某個已經開始鏽蝕的鐵片上,上面還隐隐約約有點藍色的字迹。
沒有機器人知道奧托此時在想什麼。幾個機器人卻都有些反常地一個都沒有互相交流。他們都是在一邊靜靜地等着老大發出下一步指示。他們知道,當自己第一次來這裡的時候,也是差不多的心情和反應。
【找到SECUR-T型号盡可能完整的殘骸,搬出來。】奧托終于給這幾個機器人下了命令。他看着這些不同型号的機器人迅速地組成團隊開始對這一片狼藉掃描挖掘,自己後退到一塊石頭邊默默監督這些機器人工作。
最終放到他面前的隻有3台不成樣子的SECUR-T。其他機器人在一旁等着老大說什麼。他們看着人形機器人俯身下來,那個暗淡的紅色光斑驟然增加了一些亮度,一片紅色的網絡撒了下來,以一種規律得冰冷的頻率從頭到尾逐次掃過這三個殘骸。然後紅光恢複到了原有的暗淡。
【EG-NR32,把他們的反重力推進裝置拆下來。】32号機器人聽到了讓他這輩子都想不到老大在這種情況下會說的一句話。【然後取出他們的核心芯片,給我。】
盡管對老大的命令震驚不已,這個機器人的外殼還是應命令裂開了一條條縫隙,從中伸出了不少小工具,開始在老大眼皮底下有條不絮地打開殘骸的縫隙,一路往下拆解,終于露出了那個緻密的黑色裝置。他講這個裝置小心取出後就接着給下一個殘骸動手術。最後他才從每個殘骸的頂端抽出芯片,三個細細的鑷子分别伸向了老大的金屬仿真手。
其他機器人早已繼續在那片狼藉上掃描了。想必老大也給他們下了其他命令。完成任務後的EG悄悄浮在了老大身邊待機,他猶豫了好一會兒應不應該趁這個時候提提他們自落地以來就越來越明顯的需求,但最終還是沒有問出口。通過那些閃爍的光點,他知道老大在和那些機器人交互着什麼,然後那幾個機器人把三個反重力裝置擡了起來向前飛去。
跟着那三個同伴離開的時候,EG看到,奧托悄悄把三枚芯片放到了身上的隐藏空間中。
“叩叩叩。”
男孩揚了下眉毛。他悄悄壓下把手,把門推開一條縫,然後帶着惡作劇的心态猛地打開。裡面的黑暗一時讓他難以适應,幸好有外面的陽光,讓他不至于好幾秒都緩不過神來。
監控室裡空空蕩蕩,連全息投影都沒有打開。漢走進這個異常安靜的逼仄房間裡,掃視了一周也沒發現任何動靜。他索性坐在了已經放倒在地的懸浮椅上,主動打開了監控室電腦,條件反射式地找到了平常他該找的文件。全息投影自兩條光束交融成形,立在了男孩面前。
不過幾分鐘,漢的心思就開始往外飄了。現在他滿腦子就是直接進公理号艦橋實操,奧托曾經答應過他到時候一定讓他上機練習。而現在他看着這一些古怪的知識,實在想不出與以後的實操有多大聯系。在煎熬中又艱難看過幾個方程式後,也不知道有沒有弄清楚推理過程,男孩就忍不住偷偷關了全息屏,把腦袋探出監控室。
結果不探頭還好,這一探,眼睛直接撞上了在房屋後門廊上,被陽光反射的銀色身影。
男孩被吓了一跳。定睛再看,人形機器人似乎沒有發現他的走神。再觀察一陣機器人的動作,漢釋然了。奧托一定又在修什麼東西。漢知道,這個時候奧托不可能有心思去監督他在幹什麼,那幹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過去瞅瞅他在弄什麼玩意。
“早上好,奧托。”漢裝作一副什麼事都沒發生的樣子,徑直走進門廊。他坐到門廊的長凳上,眼睛離不開奧托手裡的那一大坨奇形怪狀的機械怪物。
“早上好,漢。”奧托的聲音一如既往。“這麼早就看完了?”人形機器人擡起頭,漢發誓從那黑洞洞的鏡頭裡看到了質問。
“沒……有……”漢隻能招出實話。他不敢也不想對奧托撒謊。
“過後補上。”奧托沒有責怪漢,也在男孩的意料之中。雖然奧托沒有明确表示,但男孩知道自己獲得了暫時的學習豁免權。眼前人形機器人抓着一個微焊槍,正在點焊那個機械怪物的精微線路。漢仔細觀察了一下那個焊槍,銀灰色的尾巴就連在人形機器人身上,顯然那是EP機型自帶的。
漢不得不承認出來看完全是為了逃避學習理論的枯燥。其實他看了好半天都沒明白奧托在焊什麼東西,但又不知道從何問起。旁邊的一小堆白色的碎片看上去像一堆垃圾——好吧,說不定真的是垃圾。男孩出于好奇撿了一塊在大太陽底下眯着眼睛看。這時人形機器人說話了。
“小心點,别弄碎了。”
“這時用來做什麼的?”漢終于忍不住問了。
“外殼。”機器人簡短回答。
“你手上這東西的外殼?”男孩問,“你到底在做什麼?”
“懸浮滑闆。”奧托毫不掩飾地說。“好了,把那塊東西給我。”
漢的下巴立刻掉了出來。然後男孩不可置信地看着絲毫沒有波瀾的人形機器人。
“老天爺!”漢不由自主驚歎一聲,“想不到你竟然會玩這個!”
“不是用來玩的。”依舊毫無起伏的金屬音。
男孩愣了一下,随即放松了。以他的了解,奧托當然不會突然有這番閑情逸緻。但他也絲毫不沮喪。他順從地遞過那塊白色碎片。“嘿,弄好後讓我試試如何?”
“通過測試才行。”奧托接過白色碎片,開始拼接在裸露的機械怪物上。
漢不得不佩服機器人的動作就是比人幹練。雖然奧托的動作不算快,但他不會猶豫,所有動作一氣呵成毫不多餘。随着闆塊的拼接以及奧托剛剛的提示,漢終于看出了眉目。奧托剛把這塊闆放到地闆上,早已看出踩踏開關在哪裡的漢立刻蹦了上去。
“下——”奧托絲毫沒有料到男孩這一招,突然猛跳到自己跟前的身影讓他差點讓焊槍把自己的金屬手給切了。與此同時,漢的重量突然壓到了那個開關上。漢之前自信地以為,自己會像那些酷炫的中二動畫裡一樣,踩上滑闆就成為風之男子,但在他踩上滑闆的那一刻,他後悔也來不及了。
他的腳不偏不倚地踏上了滑闆的開關,結果在滑闆騰空沖出去的同時,頭沒跟得上腳上的速度,讓他成了個人形不穩平衡杠杆,首先與地面親密接觸的就是他的背,随後是後腦勺——說白了,就是踩了塊會飛的香蕉皮。
年齡越大摔起來越有殺傷力。着地那一下,漢隻覺腦袋裡“嗡”了一聲,然後他真切地體會到了什麼叫眼冒金星。接踵而至的則是尖銳的一擊然後綿長而難熬的劇烈疼痛,他都意識不到自己已經在地上滾開了。
等到漢龇牙咧嘴地稍微回過神來一點,正好對上了一個黑洞洞的鏡頭。
“爽吧。”隔了好久,奧托似乎才找到這一個聽起來合适的詞。
“……爽……”從脊柱傳來的劇烈疼痛讓漢差點都直不起腰。“你……怎麼會想着做……這種玩意……”
“比走快。”奧托不理會男孩的疼痛,自顧自地檢查滑闆的損傷情況。确認滑闆線路正常後,将旁邊已經準備好的小型配重物體放在了滑闆上面,然後一點點在踩踏面闆上加不同的配重。沒有了初始的水平速度,此時滑闆不再是個香蕉皮,而是服服帖帖地按照測試的配重上升到一定高度,然後稍微向前加速,但不至于很快。超過固定距離後,讓滑闆加速的配重被繩索扯緊掉下,滑闆慢慢減速,停在了不遠處。
與經典的檢驗工序相比,這種檢驗方法絕對不合格。但人形機器人認為滑闆已經通過初試,可以上崗了。他取下配重後,滑闆高度漸漸下降,停在了地表上。奧托謹慎地踏下啟動開關,與之前載起配重一樣,闆面重新徐徐從地面升起。
漢此時已經坐在了門廊的椅子上,目不轉睛地盯着不遠處的人形機器人。飽受沖擊的脊柱棘突和枕骨還在随着血流一跳一跳地仿佛鬧鐘般提醒他剛剛的不測之災,與此同時他氣惱地發現自己的手不随自己的意志輕微顫抖。他抱着幸災樂禍加報複心理,等着那個銀色身影和他一樣從滑闆上摔個狗啃泥。
當然,沒看多久,這倆心理都讓位給了越來越強烈的嫉妒——除了剛開始奧托仿佛剛登上帆船那樣有些難以保持平衡之外,後面的測試越來越順。漢看到銀色身影在空中移動得越來越快,在轉彎的時候也不再保持直立,而是如同速滑隊員一般。陽光下金屬手反射的光掠過草地。
就在漢感到這場滑闆秀越來越索然無味之時,反光的銀色機體突然一個趔趄,似乎是滑闆卡在了什麼地方似的,奧托整個機體往前沖去,滑闆在失去動力後栽到了草坪裡。但漢覺得這未免也太不公平了。眼前的機器人隻是踉跄了一下,沒有摔。而且就算是真摔了,草地裡也肯定不會像他這樣慘。
等到奧托拿着滑闆走向門廊時,看到一張故意苦着的臉正朝自己點頭。
“很秀啊。”男孩拍了兩下掌,表情與嘴上的誇獎截然相反。“隻可惜落地動作不标準,扣分。”
“高速停下确實考驗技術。”奧托沒有回應男孩的話中之意。漢被噎了一下。
“對了……你從哪裡弄的磁浮裝置?”漢看着人形機器人在進一步給滑闆做檢查,問。
“兩個SECUR-T的殘骸。”
即使焦距沒有對到邊上,魚眼鏡頭邊緣透入的男孩那張模糊的臉上明擺着是大寫的震驚。早些時候那個EG機器人用脈沖給了他一模一樣的信息。但對此奧托不打算主動解釋。
“你……怎麼可以用自己同伴的零件做私人物品……”漢倒是十分直截了當地說了出來。他難以想象面前的機器人頭領竟然會把自己的手下拆了當零件用。男孩不由自主地想象有個人在對自己的手下幹同樣的事情,哪怕那倆手下已經死了。這個人把其中一個手下的一副肺髒挖了出來當氣球用,把另一個手下的心髒挖出來當水泵用……其中的惡心與不堪簡直不忍直視。
“理智一點,他們已經損壞到無法複職了。”奧托十分冷靜地回應。“我保留了他們的芯片,等到資源許可,他們可以重新運作。”
所以這就是機器人的世界嗎……漢對此依然感到毛骨悚然。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能接受人拆了機器人用零件,但想到機器人互相拆解,取出對方的零件,如同螞蟻一樣互哺時,他就感到陣陣寒意直沖胃部和脊梁。
不知道其他機器人對這件事怎麼看……男孩想着。如果他們和我的觀點差不多,事情就會變得很有意思了……
“你可以試試了。”清冷金屬聲打斷了漢的思緒。男孩看着現在放在自己面前地上的滑闆,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但他沒有猶豫太久,不比上次魯莽地蹦了上去,這次他先站穩在了滑闆那還算比較寬敞的站立區,然後才小心地一腳點下啟動開關。
漢發現不低頭看還好,底下景物的移動非常容易幹擾自己對平衡的判斷,升空的感覺就像坐了次極其短暫的電梯。磁浮滑闆升空後男孩發現比自己想象得要穩很多。他嘗試這着輕輕踩了下加速面闆,磁浮滑闆載着他穩穩向前滑去。
有了如此穩定的體驗,漢的膽子壯了起來。他在空中移動的速度越來越快。他模仿着人形機器人開始如同短道速滑一般内傾身體,想着自己的身體能夠如同被空氣托住一般順利滑過旋轉半徑。然而在他伸手的一刹那,與想象完全不符合的重墜感再次讓他失去了平衡。這次他一頭栽到了草叢中,慣性推着他翻了好幾個跟頭。
不過這次漢一點都不氣惱。最初的興奮勁過了之後他就接受了必然會栽跟頭的事實。男孩翻起身打算再試一次,但迎面碰上了銀色的金屬身影。
“過于危險。”奧托直接堵住了漢的嘴。人形機器人按下了滑闆上的啟動開關,滑闆将所有重量慢慢壓在了奧托的兩條金屬臂上。
“這隻是草地而已,能摔到什麼?”漢還想争取一下。
“不行。”态度很堅決。
“好吧。”男孩知道對方的倔強,”那你還做滑闆嗎?”
“不會。”人形機器人回應道,”當然,你想自己做一個,我也攔不住。”
秋日的草地上,清風拂過的地方都幹爽涼快,帶着一股有點焦卻很舒服的淡淡草汁味。漢正擡着腳邁過有些高的草打算朝門廊走去,突然感到一陣頭暈目眩。他停住了腳,揉了揉腦袋,以為是自己剛剛摔的那陣還沒緩過勁來。但當他放下手之後,另一種感覺立刻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覺得腳下的地面在微微顫動。
漢以為這是自己的幻覺,向前面的人形機器人投去一絲疑惑的目光。當視線移到那個同樣也停下了腳步的銀色身影時,他立刻明白了這不是幻覺。
“你也感覺到了,是吧?”男孩感覺自己的腳底下那股顫動依然綿延不斷。
“當然。”奧托黑洞洞的鏡頭正盯在男孩身上,“剛剛通訊裡說是地震。”
“哦。”機器人的話肯定了漢的猜測。此時腳下的震動似乎已經消失了,“小震而已,稀松平常。”
男孩一臉從容地重新往前走去,絲毫沒有留意還在原地站定的奧托。
“‘稀松平常’?!”身後傳來清冷的金屬音。
“對啊。怎——”漢本來驚奇怎麼還有人會對這個有疑問,突然想到身後的是奧托,才放下剛剛揚起的眉毛,“——哦你可能不知道。這就是小地震而已,發生過好多次了,然後啥事都沒有了。哦對了,可能會下泥漿雨,不過看這天這樣也下不來。再者說現在應該儲備一兩天的幹淨水了,因為地震後河裡經常不幹淨;然後水裡可能會有點怪怪的味道;然後再科幻一點,說不定公理号發射台就是這樣淹到海裡的——”
男孩邊說邊回過頭去,差點被人形機器人的模樣吓了一跳。
“喂,我說你在想什麼?”漢剛剛的輕松語氣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略微緊張,“我隻不過說了一個真的很稀松平常的事而已,别的都沒見你這麼緊張過。”
“我沒有緊張。”還站立在草地上的奧托發出一如既往聽不出情緒的金屬音。“你繼續。”
“你的紅光都亮起來了。”漢立刻點出了對方的異樣之處。
漢看着奧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手舉到自己的鏡頭之前。當暗色的花紋面上映出白天下淡淡的紅光後,奧托妥協了。
“剛剛你說了一個很重要的線索。”奧托補充道。
“真的嗎?”漢眯着眼睛問道,“你看上去就像A113指令被點着了一樣。”
“沒有那回事。”幾乎是立刻回答。
男孩聳聳肩,沒有再追問。他看了看時間,發覺現在已經不早了。于是轉過身去對人形機器人說:“我先回去打水,下午再過來補課。”
“行。”漢聽到這一句正打算邁第一步,身後傳來的聲音讓他停住了腳步。
“還有一個月你的所有基礎理論課程就結束了。”奧托冷靜地說,“屆時會有一次考核。如果沒有過關,重修一個月再補考。如果過關了,那就可以進到公理号裡進行下一階段學習。”
聽到最後一句時漢感覺全身的血液都沖上了腦門。奧托沒有食言。上去練手的時間終于近在咫尺。同時考核的壓力在一點點沉澱他的血液。
“然後,”漢沒有想到還有,“你的學習内容不要對任何人透露過多。”
“為什麼?”男孩轉過身來。
“個中緣由一時難以講清,但你照做不難吧?”奧托問,“這是為你自己好。”
“好……吧。”男孩轉回去,披着衣服走向通往自家的小路。
人形機器人凝視着男孩的背影好久。他不知為什麼,感到這次他前所未有地難以信任漢的保證。
太陽再度西沉之時,凜冽的秋風就迫不及待地開始掃蕩熱度所剩無幾的大地。年輕人還覺得此時的溫度尚能穿薄衣應付,年紀大一點的人——比如格蘭德——此時已經裹上了厚厚的毛衣。
老人走到門廊上正要脫下鞋子,餘光瞥到一個年輕人的身影從屋後倏地竄了出去。他擡起頭,眯起眼睛仔細一看,就是那個男孩。
奇怪,為什麼這孩子有學上還天天來這兒。老人獨自思忖。高階教育義務制辦法确立後,地球鎮裡的野孩子們現在沒有理由到處亂跑了,全都得在農務之外接受進一步教育。雖然他不指望這個措施最終能培養出多少真正能給地球鎮做事的人。
屋子裡撲面而來的是壁爐的溫暖氣息。在外面抽緊的肌膚一觸到這股溫暖的懷抱就自動全舒展開了。輪椅的聲音靜悄悄從廚房滾進客廳。格蘭德挂好外套與毛衣後,轉頭看見的就是正在擺放餐具的阿萊茜絲。
“他還在後面嗎?”過了這麼久,兩個人都已經知道這麼問的主語是誰。
“對。我猜他要等我們吃完了才過來。”女孩扳着輪椅輕盈地轉了個彎,回到廚房。
老人拿起餐桌上的杯子,倒了些熱茶來加速溫暖自己。然後主動把櫥櫃上的調料瓶都拿下來。有的時候奧托會提前就把這些東西放好,但不是經常這麼做。特别是最近,不知道這個機器人究竟在忙些什麼。格蘭德經常一大早看見奧托從外面回來,然後一聲不吭地開始例行家務,完成了他那部分工作後就徑直消失在監控室中。
晚上得找這家夥好好了解一下情況。格蘭德想着。
就在他們吃到一半的時候,廚房那邊傳來了門的聲音,然後是金屬腳踩踏地面的特有的堅實有節奏的聲音。這時格蘭德突然意識到一個咋一看不值一提的細節——阿萊茜絲基本上每次都能預測準奧托回來的時間。
“你是問過他什麼時候回來了嗎?”老人随口一問。
“有時候問過。今天我猜的。”阿萊茜絲的視線沒有離開盤中的炸土豆半點。
“哦。”
格蘭德正要繼續享用自己的晚餐,那個快速走進客廳的銀色身影讓他放下了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