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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三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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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有其他選擇嗎?”奧托回答,“現在我知道了,推理功能和原初設置是同等地位的存在,它們會永遠對立下去。我不可能通過任意一方壓制另一方。也就是說,這種沖突會持續損害我的功能,不如盡早止損。”

斯芬克斯理應是他的敵人,但奧托卻不再打算戒備它,而是毫無保留地朝它叙述。并非是由于實際上不能夠抵抗它,而是他居然少有地希望信任那個程序——或許是因為斯芬克斯這副冷靜的姿态,或許是因為那是和他同等的人工智能,或許是因為它從不會蔑視他,無論他表現得如何。

“你認為自己的原初設置,就是保護人類,不談它最後執行階段變成了什麼,是有錯的嗎?”

“……我當然不認為有錯。但我沒有辦法判斷這是不是錯的。”

“它的目标是什麼?”

“盡可能避免他們無謂傷亡,或是不要讓他們後悔自己在生存方面的選擇。”

“後半句聽起來非常複雜。”斯芬克斯說。“那麼推理能力呢?你對它的态度如何?”

“支持。它顯而易見一直為我工作帶來成效。”

“既然你都支持這兩者的存在,為什麼你決定全部否定它們?”

“因為它們一同存在帶來不良後果。”

“這個結論是一定的嗎?”斯芬克斯問。

奧托思考片刻。“……不一定。”他說,然後又補充道:“實際上,它們曾經對執行任務有促進作用。”

“但我還是看到你傾向于否定它們。”

奧托沉默了。

“……因為我不能确定,它們現在是否還是符合客觀需求的。”

“你希望能在事件發生之前判斷得到它的結果。”

“曾經我這樣做是起效的,但現在情況變化很大,我感覺已經失去了這種判斷能力。”

斯芬克斯少有猶豫了一陣。

“這是個模拟空間,你的決定不會馬上生成事實。”它說。“你願意根據我的指示,停止對這兩個事物的質疑,讓它們直接開始協作,和往常有效的時候一樣嗎?”

奧托沉默了很久。光球卻活動更加劇烈。

“願意。”他最終說。

“很好。”斯芬克斯說。“抛開實際執行的後果不談,純從理論出發,為了達到你‘盡可能避免他們無謂傷亡,或是不要讓他們後悔自己在生存方面的選擇’的這個目的,你應該怎麼做?”

金色光球掀起繁複的粒子流,剛剛狂暴的飓浪此時被夜間城市高架橋延時拍攝的規整光流替代,無數的交錯高架橋同時閃起光,高速流動的粒子快得成了光條,看上去竟然似是望進快速旋轉的直升機螺旋槳後反轉的花紋,卻比那遠遠複雜得多。沒有任何一樣自然事物能與這種人工的、低熵的美麗相比。

計算,推理,這是他所擅長的。唯獨這樣做,他才能從痛苦中脫離。

“理論上應當……”光條的幹涉速度慢了下來,“……确認他們每個人的真實生存意願,進行個體化的精準服務。”

回答出口,他也感到訝異。若是原先,他一定不願直接這樣草率地開始推理計算,必定會納入現實的種種因素。但斯芬克斯做到了,它讓他進入了純粹的推理,抛開任何顧慮于一邊。

斯芬克斯揚起一邊狼嘴。

“我想你已經知道怎麼做了。”

奧托一愣。

“這不可能。”他說。“這要使用‘紮根理論’。”

“紮根理論中,任何信息若要最終歸納成核心信息集(COS),被轉碼定義過的詞條都會造成原始信息的偏倚與損失。”他繼續說。“因此即使理論應當如此,但實際上我不可能知道每個人對于生存的想法。”

“真的嗎?”斯芬克斯站在原地,“如果我說這是可能的呢?”

“為什麼?”他不解。

斯芬克斯伫立面前。

“你,我,我們,如何在此出現?”

它隻如此提問。

“你有感到自我的缺失嗎?”

他怔住了。

斯芬克斯湊近了他。“若是信息本身無需經過轉碼即可彙總,那又如何?”

他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他現在能完整接入歐羅拉,以及西本的融合,他與勞倫斯的實驗,這一切都指向,人類與機器之間的思維隔閡在歐羅拉這裡将有機會不複存在。

“但是我不能就這樣執行。”奧托說。

“為什麼?”

“我還是在利用過時的條件得出的這個結論,沒有客觀的反饋。”

“利用你的推理能力,你認為你的預設條件過時了嗎?”

“不能使用同一系統進行檢查。這會出現嚴重的偏倚。”奧托望向斯芬克斯。或許他從一開始就不應該期望這個程序能夠回答他的疑惑。即使它可能有回答這個問題的能力,它回答的也必定不是他想要的。

“我可沒有說過不讓你找客觀反饋。”斯芬克斯說。“回想人類的反應,他們願意讓你幫助他們生存嗎?”

又是一陣沉默。

“有一些人類是的。”

“這足以證明你原初設置的存在價值嗎?”

“……我不清楚。”

“你需要讓人類全體都遵從你的意見嗎?”斯芬克斯說。“剛剛你才提出了個體化精準服務的概念。”

但是這違背了第二條。現在不願意接受他意見的,很可能到最後一刻時反悔。那個時候他再行幫助,成功幾率将非常小。正是因為如此,他選擇忽視一些人當時的反對,拒絕他們的請求。A113事件就是這樣一個例子。

事實上他就是讓人類全體都遵從他的意見了。但是這已經證明不符合實際需求。地球鎮再也不是一個整體,這樣做也不能為人類真正帶來任何好處。

“那是……不現實的追求。”他承認。“但是内在要求我這樣做。”

“你明白這是博弈取平衡的問題。”斯芬克斯說。“你更願意繼續尋找方式使得推理與設置的一方壓倒令一方,還是願意尋找兩者平衡?”

“平衡。”他說。“但我不知道有沒有足夠時間。”

“你會選擇用什麼方法去找到它呢?”

他沒花多少工夫就得出了方式,但隻是茫然地看着斯芬克斯。它的綠眼睛平靜無比,和歐羅拉一樣。

“你願意去承受一部分損失的風險,去找到這個答案嗎?”

電車難題。

他一直都不喜歡電車難題。同樣的情形落不到自己頭上時,誰都可以作出選擇。但真正站到那個岔路口,出于對未來的恐懼,即使以前作出了相同情形的選擇,也難免猶豫再三,遲遲不敢行動。

因為無人知道看似簡單的電車難題過後,是否會突然産生不可預料的後果。

他的邏輯已經告訴了他答案。斯芬克斯沒有引導他作出任何選擇,一切都是他的決定。但即使邏輯這樣清晰,他此時也遲疑了。

答案是必找不可。但是以他的能力,他根本沒有辦法在那麼短的時間内找到。一旦出去,他就是孤身一人,難以尋找任何支持。即使有折躍井小隊,面對衆人诘問,他們也在劫難逃。

(為什麼必找不可呢?真的出自保護人類的原初指令嗎?)

那個隐藏的聲音又發問了。曾經幫他找回記憶,也曾不斷地與他辯論,使他懷疑一切直至厭煩。

斯芬克斯明明可以看穿他的一切思路,手握歐羅拉的強大功能,對一切都胸有成竹,卻不幫他回應。假如這個狼頭人确實想殺死他,在他說出任何一個想法之前,如果是對人類恨之入骨的西本部分主導了這個程序,它完全有能力瞬間将他毀滅。

但是斯芬克斯沒有。即使它一直都在問他保護人類的意義,卻沒有對他發起任何攻擊。

它也能看到那光球裡面的某種對它的希冀。它完全看得到,但是不會替他反應。

他不抱任何希望,說出了一句自進入這裡以來,從未預想會說的話。

“你……願意協助我嗎?”

斯芬克斯露出狼笑。獠牙出露,和之前一樣。

“當然可以,實體人,我可以代表歐羅拉的任何一面。”斯芬克斯揚起雙手。“你打算怎麼讓我協助?”

毫無征兆地,奧托被抛出了那個灰色的空間。面前又是永恒的暗光通道,旁邊沒有斯芬克斯,沒有歐羅拉,沒有任何人。

當他低下頭,映入視野的卻并非銀色的、實質堅硬的機體,而是自牆面而來的螢藍白色在他身上凝聚出暗淡模糊的輪廓。

歐羅拉沒有将他的本體釋放出來。他所擁有的,隻是一個投影。

他回想起剛剛發生的事情。他艱難地将表示自己的那個金色光球拉扯出拓撲變換,費了半天功夫,才讓那個金色的外形堆積成一片凸起,又分形為數條根須。整個過程完全不如斯芬克斯的變形那樣輕松。他拼盡全力維持那個不符合表面張力的形态,也沒能讓根須更接近斯芬克斯。

而斯芬克斯見此,沒有任何表示。

它突然開始分解,逐漸消散成一片綠色的光霧。奧托看不出斯芬克斯有任何痛苦。那光霧卻沒有飄落和褪色,而是将他團團包圍,然後他感受到了和第一次進超空間基地一樣的被侵入感。他這次不再抵抗,像一顆紅巨星一樣,膨脹出足夠的空間容納雨水般滴入自己金□□面的綠色粒子,讓它如同墨汁一般在金色的海洋中暈染開、建立新的秩序。或許還與金色粒子共轭,使得下方金色粒子的軌道也随之改變。

僅此而已。

就結束了?奧托隐隐有點驚訝。不像上次,他一點沒有感受到另一個存在的強烈異質念頭。這次,連斯芬克斯也沒有出來說話。他又回歸到孤獨一人。

但他很快發現了什麼有點不一樣了。即使他現在已經回到超空間基地,但所見的、所感受到的不再隻是面前一方水土。實際上,超空間基地中的任何一個通道、任何一個有感知之物,都轉化成輕重不一且色澤分明的視觸覺。隻要他想,就能夠瞬間定位到那個地方,并且細化到那些活動之物上的任何一點凹凸不平。但他無法穿透那如同石頭一樣的表面,隻能任由“觸覺”在那些實物上遊走。

甚至超脫超空間之外,地表的情況,此時也已經不是記憶,而是清晰的、由碎屑建模而成的實景。他讓自己的感知離開地面,來到虛無的太空。他很快找到了那幾顆小行星,掂量了它們的質感,它們旋轉的方向,它們的前進軌道。但是他卻無法移動它們,如同一個鬼魂拂過表面。即使斯芬克斯承認自己有西本的成分,那部分現在卻沒有控制他對小行星進行幹預。實際上,他也無法感受到那部分的存在。

旁觀,放縮,卻無法控制。不。他開始随着所想移動,移動不再是連續體,而可以表現為跳躍式的,隻要在他的可感知範圍内。還是有東西可以控制。除了他自身,還有構成他感知的媒介。克隆昆蟲的運動、折躍井與米勒夫人的終端,以及——公理号。

飛船對他而言不再像隕石一樣隻能觸碰表面,他可以滲透其内,撥動電路上的每一個開關,随時可以讓公理号起飛,但他沒有這樣做。奧托将感知抽離公理号,定位在幾個地點。以前他或許還對這樣做有所芥蒂,但現在,有些事情消失了。那些不快的回憶不再因這樣做而湧出阻礙他。

但當他想看到這些碎屑組成的世界如何加速運動時,卻沒能成功。這些事物都和隕石一樣不受他的控制,自顧自地運行,按它們自己的某種規則同時間組合成下一個動态。奧托很快明白,除非他知道這些事物運行的規則,否則就不可能看到未來。

歐羅拉在迫使我走這條路嗎?那個聲音又出現了。即使這樣做也不失為一個試探的辦法。不過,被單獨的意志主導未免太過危險了。

他打算用平闆引起阿萊茜絲的注意,但是當他掠過那個熟悉的身影,他猛然感到了一種碰撞感。像是兩團同樣濃稠的介質猛地剮蹭、粘滞,和其他人的光滑與隔離完全不同。他從不知道她身上也有這樣的特征,即使那團介質弱很多,但也足夠被捕捉。

她也似乎被驚擾到了,猛地回頭,當然在她看來周圍什麼東西都沒有。顯然她也能感知到奧托的存在,但是她卻沒有感到任何恐懼。她必定已經對這種現象習以為常了。奧托猛地與她拉開距離,連平闆都沒有碰,隻遠遠地借由地面上的一草一木感受那團泯然人群的模糊身影,不敢再觸動她半分。

她早有征兆,隻是他現在才明白。奧托暫時放棄了與她的溝通,轉而定往其他對象,但那種強烈的驚詫,可能還有恐懼,久久揮之不去。

“歐羅拉。”他嚴肅地發問,知道歐羅拉肯定在聽。“阿萊茜絲,她到底是什麼人?”

歐羅拉沉默不語。直到他在昏暗的房間裡成形,看到面前身着長裙的中年女人轉過身,見到亮白色投影隻微微揚起頭,歐羅拉都沒有給他任何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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