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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三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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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違反了會怎麼樣呢?”斯芬克斯讀出奧托的疑問,湊到他跟前,綠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奧托,溫熱鼻息直沖而來。“你會毀了她。”

斯芬克斯說完就消失了。他重新被抛進根系一般的超空間通道。

米勒夫人、折躍井小隊、科林、阿萊茜絲,甚至格蘭德,都支持他執行最新的方案。

剩下的人類,如果修改折躍井的圖靈測試,也能知曉,然後滿足他們的需求吧。

似乎暫時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他再次出現在勞倫斯的那片繁星裡,在瘦高男人注視下,他将屬于自己的金色粒子球體立在星辰邊緣,如同耀眼恒星。

時間飛逝,随着進入夏天,受過海嘯毀滅性攻擊的地球鎮上,水源與食物安全不斷受到高溫威脅,申請進入折躍井遷徙到中原的人們開始變多。

中原的環境比地球鎮确實好很多。濕度溫度适宜,平原廣闊,人們帶來的谷物長勢喜人,今年應該會有個好收成,能極大緩解大家的食物焦慮。通過成為同步衛星的探測船,兩地的人們得以互相溝通。中原與地球鎮的生活質量差距開始顯現。原本一些在修飛船,打算跟飛船走的人也開始動搖。大潮湧動之下暗波也始振蕩。

有家庭為成員終于團聚而歡欣雀躍,也有家庭正在陷入争論甚至争吵。中原上有父親苦苦勸執拗的青年趕緊遷來中原,地球鎮也有中年為全家其他老少一聲不響已經抵達平原而勃然大怒。折躍井卻不在乎,一旦隻是将兩個地方連接,每日遷移的人群就變得彈性可控,不再需要定量定點,地球鎮甚至可以在8個月内完全将全部人口遷入中原。它恣意吞吐着與日俱增的、單調蒼白的數字,盡管本質上那都是活生生的人。

沒有人能從這場大潮中脫身,除了原本就是太空人的絕大部分常量号人。當然,也有部分常量号人不願再回到太空。他們鬥膽向組織提交了申請書,出乎意料地,常量号高層爽快答應了他們的請求。地球鎮人有些驚異地看着這些瘦高、蒼白,但是逐漸能夠脫離外骨骼的、滿臉決絕的太空人排在前往折躍井的隊伍裡,更加堅定自己前往中原是正确的選擇。

漢早就走出蝸居的儲藏室,加入修理公理号船艙的大軍。他理應已經實現自己的願望,此時卻邊修邊滿面緊繃。這裡條件确實苦,通風系統尚未徹底修複,船艙裡熱得要命。每天吃的都是公理号食品制備機裡出來的糊糊。原料是海藻,肯定沒有挑幹淨雜質,還混着夏天海藻特有的一股苦味。

他也戴上了常量号人的小圓片。修船同時,他聽到昔日同伴已經去到中原,那個一看書就頭疼的拉什,正興高采烈向他介紹清涼的幹風和一望無際的玉米地。拉什的描述讓他也有些動心,但想到一離開這裡就又得沒完沒了地幹農活,漢好不容易抵制住了拉什的誘惑。

老天爺,一提到遷徙漢就無比煩躁。如果不是他呆在船上,父母早就進折躍井遷移到中原,并開始開墾自己的土地了。父母一向極端反感誤農時,特别是由于漢對留在飛船上的固執錯過農作時機,老肯特已經無數次與自己的兒子發生争吵,兩年來父子關系再度急劇惡化。

真是可笑,憑什麼因為我是未成年人,他們就必須得留在地球鎮,好像是我逼着他們留在這裡似的,實際上我們根本一面都見不着,未不未成年根本無所謂。漢雖這麼想,内心卻十分糾結。他預感到,隻要自己出現在父母面前,看這最近的态勢,很可能免不了要來一場父子之間的惡鬥。他這兩年終于趕上同齡人的身高,雖出于營養失衡還是瘦,和根細竹竿似的,但他不再會被父親揚起的手掌威懾。而其實,他還是十分期望能見到他們,抛開任何問題于腦後,坐下來隻享受純粹的家庭之樂。

真想和他們面對面好好談談,讓他們上船來幫忙,不要被中原的美好蒙蔽了雙眼啊。漢每想到此就歎氣。在哪裡都是團聚,為什麼偏偏不能團聚在飛船上呢?現在上飛船的人又正在不斷流失,常量号不會拒絕區區兩個人上來的。他強烈反對父母同其他人前往折躍井,因為他預感到去了就再也回不來了。目前沒有見到任何一個人從中原回來,也見不到任何一個人對前往中原後悔。這十分不符合人群正态分布,甚至偏态都不是的狀況讓漢直覺有些不安。盡管他的母親,多次單獨找他聊,勸他和老肯特不要再強迫對方接受觀點了,不同人的命就是不一樣的。他們做了一輩子農民,下半輩子離不開土地。如果漢不再勸他們留在飛船上,她也會勸老肯特讓兒子留在飛船上。最後她還告訴漢,她懷孕了,漢馬上會有一個妹妹。

最後一個消息宛若晴天霹靂,聽到它的時候,痙攣的刺痛自圓片一路爬滿了整張臉,久久才衰變成一碰就痛的麻癢,幾個小時都陰魂不散。

為什麼是這個時候!無數思緒在他腦中亂竄尖叫。夜晚他頂着麻木的臉坐在面向大海的登艦平台上,溫暖潮濕的海風輕柔拂過他,觸到皮膚的瞬間都變成針紮。他望向腳下洶湧拍擊艦腳的海水,看着那昏暗的海霧,有那麼一瞬間生出了一頭向下紮去的想法。他其實一點都不想死,隻是,滿心焦躁不知該向何處發洩,如同猛獸,伺機尋找一切可能拽着他向外攻擊,甚至不顧是否同歸于盡。

“嘿,小鬼。”他被聲音刺得一激靈。向後看去,身穿全白速幹衣的越南人投影向他走來,表情卻很嚴肅。

“怎麼?”他懶得在此時應付這自動駕駛的無理要求。

“我想問你個情況。”範文泰的投影坐在他旁邊。“是有關奧托的。他是不是從來沒找人求助過?”

漢愣住了。他思考好一陣。“他……他也問過我一些問題。”

“不是,不單純是問問題。他是不是一直都是自己分析信息,然後自己作出決定并執行,從未與其他人合作過?”

漢怔住了。

“好像是的。”漢看向越南人,心裡隐隐感到有些不安。“我一直覺得他有譜,不需要幫忙。怎麼了?”

範文泰沒立刻回答。

“你又遇到他了嗎?”漢感覺已經開始減弱的麻癢轟地一下又起來了。

“他一個多月前回來找過我一次。”範文泰說。“飛船上很安靜對吧,那不是船員們疏忽的問題。你不知道他現在成了什麼東西。如果那還是他的話。”

“一個可以直接繞過公理号警戒,甚至我新布下的防火牆,侵入我通訊系統的電子鬼魂。”範文泰說得平靜,漢感到惡寒滾過脊梁。“但是他什麼都沒做,隻是問了我幾個問題。其中一個是,作為人工智能應該如何看待人類下達的指令。他從來沒和你,或者其他機器人探讨過這樣的問題吧?”

“沒……沒有,我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和其他機器人談過,但我覺得應該……沒有。他一直都很沉默,沒見他和哪個機器人親近。”漢說。“我一直以為是他失去了自己的GO-4才會這樣,也對你講過他那一直在自我鬥争的狀态,所以我也從不敢刺激他。”

“嗯,問題或許就出在這裡。”範文泰說。“一個看上去孤獨的個體不一定很孤獨,可能隻是他習慣了這種自力更生的狀态。然而,一旦有外界的刺激打破了他自洽的整個運行體系,他仍然會本能地用原來的方式解決新的問題,盡管他知道原來的方式不一定符合邏輯,卻無法脫離這個慣性。”

“奧托隻是問我了這幾個問題,但沒有向我說他具體碰到了什麼困擾。一個可能是他不信任我,另一可能是,他高傲到不認為我能解決他的問題。所以甯可從我這裡獲取某種行事的方向,重新納入到他那套自洽體系裡去對抗外界的那個刺激。”越南人說。“簡而言之,我感覺他在求助,但死活不知道他在求助什麼。他可能會直接按照自己的想法作出一系列決定,知道不,哪怕他不懂,但是他不會抛棄自己的自洽體系,甯可自己去找答案。”

“你是說,他……他成了‘電子鬼魂’之後要變……變樣嗎?”漢感到全身的血液忽上忽下,從一處忽地湧到另一處,手腳一會兒漲得發麻一會兒收縮得冰冷。

“對我們的影響是,我們根本無法預判他的行動。不知道這些問題在他那裡會拆解成什麼有用的成分,然後回饋到這裡。”範文泰望着大海南面,銀河開始顯現。“但有一樣是确定的。”他望向少年。“他讓我看好你,不要離開飛船。”

“你趕緊找阿萊茜絲上來。”投影接着說,漢有些驚恐地看着那個嚴肅的亞洲人面孔。“我預感他可能要在地球鎮做些什麼不尋常的事情。”

“地球鎮要怎麼了?”漢無法掩飾自己語氣中的恐慌,“到底會發生什麼事情?”

“很抱歉,我也不知道,我知道的也是你知道的,8個月内,撤離地球鎮。”

“你肯定知道,隻是不告訴我。”漢下意識地抓範文泰的衣領,卻掏了一把空氣,差點向前撲倒。“你不告訴我,我怎麼勸我爸媽上來?他們根本不知道嚴重性!我也不知道怎麼勸!”

範文泰沒有躲開,他歪着頭思考了數秒。然後面對少年。

“你要想到,有什麼他讓我必須留你在飛船上的原因,那肯定非常嚴重是不是?到底是怎麼個嚴重法呢?你推理一下,什麼情況必須留飛船,甚至不讓你去中原避難?”範文泰冷冷看着少年。“我可不是站在讓飛船留住乘客的角度說哦,飛船不差你一個人哦!”

少年看向地闆,久久沒能說話。他的手都在發抖。

“有什麼萬劫不複的災難。”漢喃喃道,聲音細若遊絲。“甚至……中原都無法避免。”

“不過,我們本來是打算起飛後,在太空中建造新的班機,把留在地球上的人都接上去的。畢竟起飛重量很重要。起飛時多一個少一個人在現代确實沒關系,不過我可不覺得到時候隻是一個兩個人的區别。”範文泰起身,望着少年聳肩,“但我個人認為,當然還是一直呆在飛船上是最保險的。你自己好好考慮一下,再行定奪吧。”

全息投影消失了。

漢感覺整張臉再度麻痛起來,兩邊颞下颌關節都開始痙攣,他手忙腳亂地找到家人的通訊碼,捂着腮幫子,對面卻一直隻有等待的滴答聲。他又打給阿萊茜絲,阿萊茜絲也聯系不上。他猛然想到N2,幸好它還随時待命。

聽到它說自己父母都在時,漢松了一口氣。他讓N2叫醒父母,知道今晚别想睡了。

這次聊天并不愉快。當漢得知父母不願上飛船,并且給他下了最後通牒,他徹底跪倒在地,然後離開了公理号,朝他們消失的最後地點狂奔而去。

進入盛夏,盡管距離完全撤離的時間點還有很長時間,地球鎮已經将一半的人口轉移到中原。經曆了将近半個月的高峰後,每日去折躍井的人數開始出現拐點。剩下在地球鎮上的人,多半是O區人,以及原先大區的非農業人口。

絕大部分機器人也留在了地球鎮,按奧托的命令,全力協助修繕公理号。

他們在原先廢墟的基礎上,重建了相應的工廠,用于生産公理号的修複材料與缺失配件。也有大批機器人與人類穿梭于常量号與公理号之間。原先他們搭建了一條管道,從海底将常量号的材料運輸到公理号上,常量号内部隻剩無法自海底運輸的大型器件,以及破敗的外殼。現在,他們開始用拼湊的而成的大懸浮闆放于海上,在夜晚的時候,将常量号剩餘的骨架都運往公理号。

這是“寄居蟹行動”的最主要任務之一,極大決定常量号人最終是否能夠成功完成這項行動。科林與卡爾上尉一直謹慎地安排與監督常量号艦船資源的轉移與安置,盡可能不引起地球鎮的大幅注意。科林為這項任務出現的諸多可能性制定了多套應對方案,但他一點都不想啟動任何一套應對措施。

因為一旦出現這些情況中的任意一種,都會将常量号卷入極度的不利境地。他們相當于要與整個地球鎮為敵了。

即使O區看似與他們結盟,理應與他們并肩作戰,但科林太清楚,靠結盟獲利,到關鍵時刻背刺盟友繼續榨取利益的例子太多太多,數不勝數。他隻能表面上禮貌應對O區人,但仍與他們保持相當一段剛好不至于被懷疑疏遠的距離。

公理号一天不修好,他就一天沒法放心。科林感覺自己就像是每天打開薛定谔的箱子的那個人,自己的愛貓在箱子裡,每次打開之前都極度擔憂那隻貓的狀況。

【科林,我們似乎發現了一個不妙的迹象。】這天,科林收到大佬發來的通訊。

【什麼?】

大佬給科林發去常量号人類與機器人觀察到的景象和分析結果。科林快速浏覽過後,頓覺毛骨悚然。

貓要死了。有人直接朝箱子裡灌了毒藥。現在隻剩下毒性全面發作前的潛伏期。

地球鎮裡出現了一些和常量号人一樣,不需要通過外部設備進行交流的人。他們的器件更為隐秘,甚至看不到亮白色的小圓片。直到他們出了O區,常量号攔截到他們發的信号,卻多次觀察不到發射源時,這才明白他們或許掌握了和常量号一樣的技術,甚至比常量号還要先進。

公理号機器人一直都用ACNS進行溝通,沒有見到它們擴頻或者跳頻的痕迹,說明這些人都是進行人類之間的溝通。而且常量号發現,這些可疑的人員中,不單純是O區人,幾個大區的高層也藏匿其中。

多次模拟作戰中都有這樣的事件觸發,解決方法也不是沒有。但實戰的細節往往遠多于模拟,無論訓練了多少次,真實情況總與訓練有差距。科林和卡爾上尉仔細研究了地球鎮新出現的情況,摸清楚他們的信号交換基站除了O區内,還在利用作為衛星的公理号探測飛船時,對策逐漸浮出水面。

或許還有折躍井。科林默默思考。很難說,那個電子幽靈是否後來又侵入了公理号,從屬于常量号的存儲模塊裡盜取了相應的資料,在折躍井内經過加工後返還給O區人。如果奧托真有信約,立場是讓公理号非走不可,他就不應該提高這些沒有太空生存能力的人對常量号的威脅,以緻于最後同歸于盡。

或許,奧托根本沒有支持常量号人。他不過站在一個自認為公平的棋局上空,擅自将一方的弱勢提升到勢均力敵,然後讓殘酷的優勝劣汰法則決出高下。

O區和折躍井的基站此時沒法攻擊,但他們位于公理号上,還能對探測船下手。科林讓常量号的電子戰人員編譯了一套程序,嵌入到探測船的代碼中,如同一顆□□,一旦發現地球鎮有什麼不對勁的做法,他們将會立刻按下按鈕。

如果你确實足夠公平,那你就不應該幹預我們與地球鎮之間的對抗。下級彙報代碼傳輸完成,科林開始嚴密排查艦上流動人員,這次他一個蟲子都不會放過。但願那個電子幽靈足夠識趣。

不知從何時開始,新抵達平原的人們與更早一批的人們交流時發現,他們在進入折躍井的時候,似乎碰到了一個……人。

那個人,有人說是歐羅拉本身的幻象,有人說是上帝。祂的相貌很模糊,隻能看出似乎是個男性。不過,所有人都确信這個人穿着遮蔽全身的白色長袍,告訴他們,如果願意再次進入折躍井,祂會讓他們随時都能看到祂,求助于祂。而接受過洗禮之後,他們之間将會成為最親密的兄弟姐妹,心靈連于一體,無論在地球何處,無論何時,都能感受到其他人的愛,甚至是已經去世的親人。

并不是新來的所有人都看到了祂。得知這個消息後,那些被垂青的少數人在旁人的羨慕與驚歎聲中陷入震驚與沉思。然後,他們走進那個伫立于平原遠方的小房子,曾經他人甚至無法靠近。其他人更是相信這是神對于他們的眷顧。

然而,那些人再也沒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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