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他嘴巴張得老大,“那得待到什麼時候啊?”手攀附上李南雲的小臂,盡顯委屈。
她揮開他的手,回頭開口道:“年前。”李欽闵耷拉着頭雖然不悅但也沒多少怨氣,這會已經在尋思着自己要帶多少東西進寺。
“真要待到年前?”少年嗓音帶着桂花糖的黏膩,指尖偷偷去勾李南雲腰間的玉佩,“阿姐讓林巍來送冬衣好不好?我一個人在那肯定要無聊死了。”
馬車上,李欽闵還在喋喋不休地讨論,真去了青龍寺,他要怎麼想辦法吃上肉,朝雲好不容易抓到空擋才說:“公主,袁姑娘送來拜帖。”
還沒等李南雲應聲,他先沉不住氣:“袁若兮?那個才女,她找阿姐幹嘛?”他一反先前的沮喪,變得十分興奮,“都說是個天仙呢,我還沒見過。”
看到弟弟興奮地搓搓手,她氣不打一處來狠狠地敲了他一下,“老實點,不然秋獵也别去了。”
他捂着額頭用手揉着她剛剛打過的地方,“痛死了,你能不能别老打我。”但還是快一步拿過朝雲手中的拜帖,“她不是幼時在淮南,這兩年才随父親移進京,說是和袁氏分家了,鬧得沸沸揚揚的。”
“臣女袁氏三娘百拜謹言,伏惟殿下,德昭日月,儀範九重——”李欽闵對這堆套話沒興趣,略過幾段往後讀“妾家幸得南海珊瑚樹一株,高逾三尺,色若丹霞,并越州缭绫十鍛,此皆海嶽同輝之物,敢獻殿下,以表芹曝之誠。”
“南海珊瑚樹!”李欽闵的語調帶着雀躍,“袁三娘莫不是把龍宮搬來了?”
他摩挲着紙張煞有介事地開口:“用的還是禦賜的泥金箋,這袁家小娘子怕是有事相求。”他眼珠一轉,一看就有什麼壞心思,“我也要去。”
明知阿姐可能不會同意,他費力搖着李南雲的小臂:“求求你了,阿姐,讓我在嘛!”
李欽闵大有她不同意就一直糾纏她的架勢,李南雲最終還是松口:“回帖明日午時。”
她合上拜帖時開口:“站在屏風後,你若敢出聲......”
“就罰我再抄十遍《心經》!”他搶着應聲,眼底閃過狡黠的光,捂着袖子在那偷笑。
豔陽高懸在空中,穩當前行的馬車内傳出檀木香,車内一名上身着齊腰寶相花紋窄袖短衣,配着湖藍與淺綠的間色裙的女子,她垂眸撥弄爐中香灰時,香爐吐出的青煙為袁若兮的側影籠了層朦胧光暈。
“小姐,公主殿下真幫忙嗎?”小崔跪坐在錦墊上穿線,金黃色的絲線纏着指尖打了個轉“都說她性情乖張,行止詭谲...”再多的話,她也不敢說了。
袁若兮将鎏金的蓋子安上,爐内傳來沉木香,她深吸一口氣開口道:“行不行的,總要試試,除了她還有誰能說動蘇大人。”
婢女遞上手帕給她擦手:“可是奴婢聽聞,兩人水火不容啊,會不會弄巧成拙?”
握着絲巾的手垂在桌上,“我自有決斷。”她語氣始終平淡,但眉頭卻有化不去的憂愁,“無論如何,我也要一試。”
天光漏進來映亮她的眉眼,她盯着随着車身擺動搖晃的珠簾,人如座上觀音般甯靜,婢女望着小姐垂落的鬓發,忽想起去年深冬,袁若兮執傘立在淮南袁氏宗祠前的模樣,忍不住鼻頭一酸。
“哎。”小崔歎了口氣,“小姐何苦為了他們奔波,當年若不是本家的人刻意為難,我們又怎會移居臨安。”
袁若兮語氣難得地加重,卻也沒帶着多少力度:“我說了多少次,隻是随父親調動和祖母沒關系。”
“怎會?”她本想再說下去卻看到小姐警示的眼神,生生把在口邊的話咽下去。
“停車。”袁若兮忽然掀簾,驕陽撲進車内,在她裙裾上鋪散開來,“祖母既說分家女子不得過問族務,我倒想知道她得知隻有我這個不孝女才能救袁氏于水火時會是怎樣的神情。”
她通傳過後,從公主府西角門進入,侍女奉上銅盆和香胰盥手時,李南雲還沒來,卻見屏風後露出衣角,一看便是男子服飾,她當下皺了皺眉。
恰時李南雲穿着朱紅色寬袖襦衣罩着紗羅大袖裳從後院走出,順着袁若兮的目光看去,她輕咳兩聲,那衣角似乎意識到自己露出一角,趕忙收回。
袁若兮起身行禮,屈膝微蹲,雙手疊腹:“臣女袁氏,恭請長公主殿下萬福金安。”
“賜座。”袁若兮跪坐在錦墩上,雙手捧禮單舉過頭頂,交由朝雲轉遞,“臣女謹獻薄禮,伏乞殿下笑納。”
“人人皆說袁姑娘貌若天仙,今日一見倒是确有其事。”
她目光始終放在裙尾,“殿下謬贊,臣女不過蒲柳之姿,怎比的過公主乃天家明月。”
李南雲并未接話倒是饒有興趣地看着她,她對世家貴女本就接觸的少,瞥了一眼屏風一時起了逗弄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