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刺史接到诏書後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要是真找不到霍醫師,自己說不定走在長公主前面。揚州動亂一事他本就大難當頭,蘇澤沉又将平反的功勞全搶了去,事後問責是免不了的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聖上對這個女兒有多寵愛,盛怒之下不知又要多幾具屍骨。
他立即派人地毯式開始尋找霍醫師,每家每戶都上門詢問,即使有一點捕風捉影的消息也不肯放過。
可惜事與願違,霍思啟如同一滴水掉入了大海一般了無蹤迹。“大人,其實城中也有些醫術高超的醫師,要不人他們先試試?”
丁琥仁把手邊的鎮紙随手砸出去:“你是覺得揚州城裡的普通醫師能治好太醫院的禦醫都治不好的怪病!”
“此事若是成了那肯定是大功一件,先不說能在聖上面前露臉,如今景王已去,開春之後便要立儲,長公主殿下與穆王一母同胞,能領上這份恩情,大人豈愁來日榮華!”
屬官把丁大人砸下的鎮紙畢恭畢敬地送回去,小聲的奉承道,丁琥仁有何嘗想不明白,隻是這差事實在無處下手。
他将右手攥成拳放在嘴邊,仔細思索着,“蘇大人何在?”盧長史也是與他想到一塊去了,連忙回話:“還在驿站歇着呢。”
驿館二樓的雕花木窗半敞着,揚州本就多雨又臨近冬日,寒雨在檐角織成珠簾,蘇澤沉斜倚在紫檀木圈椅裡,纖細的手指在《食療本草》随意翻看着。
蘇澤沉對接到突如其來的邀約并不意外,李南雲下淮南的消息他早于丁刺史就收到,如今他騎虎難下,想找自己尋個法子倒也不奇怪。
“大人,長公主要來了。”衛铮捧着青瓷茶盞站在三步外,目光掠過案幾上堆疊的密報,斜着頭小心翼翼地試探着蘇澤沉的反應,卻在他的臉上看不出欣喜的神情。
隻見他将邀書合上,閉上眼平靜一會後才開口:“若不是逼上絕路,她斷不會兵行險着。”
“霍雲塵找得怎麼樣了?”他自然不放心把她的性命隻放在丁琥仁是否能成事上,衛铮微微搖了搖頭,對此也很是愧疚,隻是久久都未成在人前露面的人,再怎麼找也是大海撈針。
衛铮甚至開口猜測:“既已過去三年,霍醫師或已不在揚州城?”蘇澤沉曾與他有過一面之緣,開口否定道,“他心願未了,不會走的。”
敞開的窗子吹入冷風帶起幾頁公文,衛铮慌忙去接,卻在彎腰時瞥見主子被月光勾勒的側臉,山巒般峻峭的鼻梁下,薄唇抿成刀刃似的直線。
遞上文書的瞬間,衛铮抿了抿嘴,并不懂得其中曲折,隻是如實相報:“城西的鋪子,屬下已經蹲守三日了,并未見蹤迹,明日殿下怕是就要進城了。”
他望着雨中搖曳的燈籠,突然輕笑一聲:“她倒是慣會用自己當籌碼。”
城西藥鋪的桐油燈在暮色中明明滅滅,蘇澤沉擡腳跨過門檻時,濃重的當歸味撲面而來。他忽然想起三年前的雨夜,也是這般苦澀的藥香萦繞在梁間。
記憶如潮水漫過眼前斑駁的藥櫃,那年霍雲塵還是個意氣風發的遊醫,為救遭仇家暗算的結拜兄弟陳遠山,竟将砒霜混入解毒方中。
“以毒攻毒的法子古書有載!”他攥着藥杵的手青白交加,額角汗珠滾落在搗藥臼裡,“蘇大人若肯借來天山雪蓮作藥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