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想清楚。”彼時剛升任刑部侍郎的蘇澤沉因外務正立在廊下,他看着霍雲塵将烏黑的藥汁灌進陳遠山口中。
不過轉瞬,八尺漢子突然抽搐着嘔出紫黑的血,看着霍雲塵瘋了一樣按壓他逐漸冰冷的胸膛。
燭火閃動,将蘇澤沉拉回現實,他伸手拂過積灰的切藥刀,刀刃上還留着暗褐色的藥漬。
那夜陳遠山的遺孀抱着三歲幼子跪在雪地裡哭嚎時,他執着傘站在五尺開外,布簾掀起,一名三尺高幼童端着竹編的曬籃走來。
眉眼間與當年病榻上的身影如出一轍,蘇澤沉見他時都有片刻恍惚。“你是誰!”童聲厲聲呵斥道,俨然小大人的模樣。
聽到動靜,穿着布衣的婦人慌忙從屋後小跑來,看到自己孩子正半信半疑地從蘇澤沉手裡接過麥芽糖,立刻打掉他的手。
“小順。”白嫩的手背瞬間因擊打而紅了一大片,小孩也不哭鬧,隻是躲在母親身後,用一雙綠豆眼眨巴眨巴地看着蘇澤沉。
顧萍如同母虎一般将幼崽護在身後,“不知大人因何事前來,我們這家小店可容不下你這尊大佛!”
衛铮下意識就要拔刀向前,嘴中喊着:“大膽,敢如此和大人說話。”卻被蘇澤沉攔下,他半蹲着從地上起身,拿出一塊方布,墊在布滿痕迹的木桌上,将糖放在上面。
“顧姐好久不見了,小順都長這麼大了。”又遇故人,他倒是心平氣和,語氣中全是叙舊的意味,可惜對方并不買賬。
“小店就是賣藥材的,蘇大人要是來買就列個單子,若是隻是來閑聊,恕民婦沒有這個閑情逸緻。”
她的每句話語中都帶着尖刺,蘇澤沉卻不覺得自己有被刺傷,當年的事,他對這對母子也心中有愧。
“霍醫師可與你還有聯系?”
此話一出便如同點燃了她滿腔的怒火,推搡着就要把他們二人擠出門外,即使大門就在面前摔上,蘇澤沉也未因此生氣,他平靜地笑了笑,鋒利的眉眼倒在此刻變得溫和起來。
衛铮倒是沉不住氣:“大人,這民婦也太刁蠻了,可要給她點教訓瞧瞧。”
蘇澤沉輕輕搖了搖頭,環顧四周,衛铮順着他的視線看去,此時已到午夜,臨河的街邊隻有涓涓的水流聲,毫無半點人影。
“他總會來的。”蘇澤沉語氣堅定,衛铮想起他當初接到密報得知長公主中毒時,失手打翻了茶盞的樣子,滾燙的茶水将整個右手澆了個通紅,他卻仿佛不知痛覺一般,隻是怔怔地說:“怎會...怎會...”
衛铮撇了撇嘴,對主子的言行向來看不透徹,他在此時出聲,“明日午宴,你與我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