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廷哥哥,你都這般年歲了,可有喜歡的女娘?比如你們村兒的?或是旁的村莊裡的?”
話一出,邵明廷腦中的困頓被她這無厘頭的問題掃去幾分,仍是強撐着眼皮回道:“并無。”
芳枝一聽,自是歡喜得不行,心道:沒有就好!這樣自己的機會就更大啦!
她從前聽村裡的書生講過“近水樓台先得月”的故事,好似說的是離什麼東西越近就能撈着好處。她都離他這般近了,自是會從他身上得到好處的!
芳枝一喜,險些溢出一聲笑來,怕叫男人将她誤會,愣是生生給憋了回去。
一問過後,她想了想又繼續問道:“阿廷哥哥,那你将來要做什麼行當呀?我瞧你極愛讀書,将來是打算在村裡還是鎮上當個教書先生麼?”
教書先生?
聽見女娘的話,邵明廷迷朦的眼裡忽然多了一絲清明,心道:當夫子尚且不在他的計劃之中,若隻是拘于小村授學教字,那這些年來日日夜夜地嚼書本子,多是有些浪費了。
有些事,不光是阿爺的心願,更是自己的野心。
他要掙,為自己掙個大好前程。
隐下心緒,邵明廷溫吞回道:“将來的事…有些說不準,先且顧好當下吧。”
話音一止的瞬間,他似想到什麼,忽地對芳枝問道:“小枝,若我将來…不,三年之内,若我三年内一事無成,你可還願留在這家中……”
“若是不願,我先前與你說的話仍是作數的,你年歲尚輕,我早日送你離開,也不耽擱你尋覓良人。”
芳枝極厭煩他說這些将她送走的話,她總共才來這家裡兩日,他就已經說了兩回了。
哼,臭夫君真讨厭!
邵明廷聽不見旁人心聲,一時隻覺鼻心有些發癢,快速吸聳鼻息,那欲出的噴嚏壓了下去,恐是着涼,又将身側的衣衫拉上心口蓋了蓋。
“阿廷哥哥,你以後别再說趕我走之類的話了,我一點兒也不喜歡聽。”芳枝惱過之後,便從男人那些話裡品出了幾分不自信的意味。
她當即柔聲安慰道:“小枝知道你不是無用的人,無用的人是學不成那些書裡的知識,小枝既識不得那些張牙舞爪的字,更看不懂那些密密麻麻的文章——”
“可小枝就是覺得自己有用!雖是不識字,至少我還有這般好看的臉蛋兒呀!能整日瞧上我這漂亮臉蛋兒的人,那他該多開心呀!”
邵明廷雖瞧不見人,可光聽話語中的聲調就知女娘此時面上展露着何種得意之色,心中一時發笑,不禁被人兒引得勾起了唇角。
“小枝不光容貌生得好,嘴也跟抹了蜜似的,慣會哄人開心。”
男人一道清雅低沉的嗓音溢在耳邊,聽着似有些打趣的意味。
芳枝以為他不相信,趕忙為自己辯駁道:“才沒有,我說的話都是真真兒的,不是假裝哄阿廷哥哥你開心,都是真的!比河蚌吐的珍珠還真!”
話音落下之際,一室靜谧中隻聽邵明廷輕聲應道:“嗯,我信。”
那話裡聽得出真誠,芳枝忽然有些發羞,咕哝着聲兒問道:“那…那阿廷哥哥看着我,會覺得開心嗎?”
“開心。”
邵明廷話中不曾有假,有她在的日子裡自己雖會比平時多些窘态,可就如她所言,看到美的事物總該是賞心悅目的,他當真是開心的。
“嗯,我也開心!”
女娘的話總是這般直白幹脆,邵明廷并非頭腦愚鈍之人,怎會聽不出她這話裡的言外之意,趕在面上升騰起熱意之前,他忙地合眼穩了穩心神。
一番談話間,芳枝惱過一陣後又心甜得不行,似知曉男人卧在自己身側,心中安定極了,原本亢奮的腦兒不知覺地來了困意,也不知何時,便緩緩合上了眼皮。
邵明廷并不知曉女娘是何時睡下的,隻知片刻過去,二人都靜默無聲,好似談話中止了一般。
他原以為女娘正思考着将要抛出的下一問,結果等待許久也并未有動靜,當一聲聲清淺平穩的呼吸聲傳出時,這才知她竟抛下他直接睡下了。
這小瞌睡蟲當真好沒良心。
邵明廷心中一時生出些幽怨來,可又無人與他排解,隻得閉上眼補覺了。
原以為隻要裡側的人兒睡下,他二人各自便能相安無事了,可他終究是想錯了。
屋中隻多個女娘,他竟不知能這般心神俱疲。
床榻雖不大,一人各占一側周圍倒也還有餘,那睡在裡側的人兒像是熱得發起躁意,翻來覆去了好一陣子,最後似是氣不過,竟悄悄将身子從紗帳邊露了出來。
在他将睡欲睡之際,一道突然“襲擊”當即将他蹭醒神來,這才發覺女娘早已越過紗帳貪涼來了,腳趾輕輕貼在他小腿上汲涼,還同他一塊兒擠在外側,身子貼靠着自己。
她一動,他心便一顫。
如何能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