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枝聽後顯然是信了,垂着腦袋惋惜自己沒見着那隻溜走的小貓。
一旁的邵明廷瞧見,不禁被她這副模樣引得發笑。
“咚咚——”
失笑間,驟然響起一道不輕不重的叩門聲,随後便聽一聲詢問傳入屋中:“幺妹幺妹夫,阿爺叫我送藥酒來了,我方便進屋麼?”
聽見二姐姚芳葉的聲音,芳枝正打算回話,又聽她繼續說道:“唉算了,我還是不進去了,藥酒就給你倆放門口了啊。”
“該曉得咋使吧?把藥酒倒在手心上搓抹熱乎,再對着傷處揉一揉就成——”姚芳葉留了一句話,便拍拍手走人了。
屋外瞬時沒了聲響,邵明廷拉開門闆的時候已經瞧不見人影了,見藥酒放在地上,他躬身撿起,随後拿進了屋。
先前隻聽女娘念叨了一句腳疼,眼下還不知她具體傷到了哪處。
看着手中的藥酒,邵明廷突然一滞,目光望向角落裡的人兒遲遲不敢上前。
他想,既是傷了腳,那定是要褪去鞋襪抹藥的,可這姑娘家的腳哪是他能随意瞧去的?她又是因為自己送燈才傷到的,總不能叫她自個兒抹吧……
思來想去,邵明廷覺着這件事自己得占大半責任,所以抹藥的活兒也當是由他來的,況且傷患面前,有時拘泥太多也容易誤事,若是心中實在有所顧慮,倒不如向其征詢一二。
随後,他道:“小枝,你受傷一事多數在我,我、我為你抹藥酒…你可同意……”
芳枝本來見他愣在原地不動就有些奇怪了,眼下又聽他有些結巴地問話,于是眨巴着眼道:“是我不小心摔的為什麼要怪到阿廷哥哥頭上?還有抹藥酒是什麼不好的事嗎,與同不同意有什麼幹系?阿廷哥哥你問得好奇怪哦。”
邵明廷尚不知如何解釋,就見女娘右腳一擡蹬松了左腳的繡鞋,似是擔心碰疼傷處沒敢使力,那隻鞋輕輕挂在她腳上,搖搖欲墜。
“是我不小心,不能怪你,我隻是腳扭了一下,阿廷哥哥你不用這樣的……”芳枝見他好似内疚得緊,出聲安慰一陣又在抹藥酒的事上有了發現,“我自個兒好像不怎麼方便抹藥酒,阿廷哥哥,一會兒還得你幫幫我才是。”
邵明廷想,這也算是征得她的同意了吧。
正當他撥弄手中的小瓶上前幾步時,頓時又被一聲嬌呼吸引了注意。
他停下動作,隻見眼前的人兒睜大了明眸捶手道:“唔…桶裡的熱水!阿廷哥哥你快去用了,不然水該不熱了!”
聞言,邵明廷微怔,心道:都這時候了,她不着急自己腳上的傷,倒關心起他的洗澡水來了。
“抹了藥酒我再去……”
洗身本就排在最前,這會兒多了她摔傷的事,加上抹藥酒都還得再耽擱一陣兒。
一想着男人那黏糊糊的一身汗,芳枝忙打斷他搖頭道:“不行不行,你先去洗,我在這兒等你就是!”
見她搖着頭十分堅決的模樣,邵明廷無可奈何,隻好放下藥酒去了。
*
一腳邁出浴房之際,腦中忽地閃過了一張花貓似的小臉,邵明廷微微一滞,決定打盆水端回屋裡。
在竈台邊舀熱水的時候,正巧碰上了從外面進來的姚芳苗。
見到來人,他禮貌稱呼了一聲:“阿姊。”
姚芳苗應了聲,杵在門邊說道:“嗯…那啥幺妹夫,我是特地來跟你說事兒的。”
出嫁的新婦回到娘家,照理說夜裡是不該同丈夫睡在一間屋子的,姚芳苗隐約知道其中的一些緣由,可是又不好同眼前的男人仔細說道,隻好将長輩拉出來頂着了。
她清清嗓道:“咳…阿爺說,今晚你和幺妹住一屋将就着擠擠,他還說幺妹傷着了腳,也不曉得嚴不嚴重,叫你看着她些,别讓她随意走動,仔細着腳上的傷。”
見男人悶聲不語,姚芳苗隻當他聽見了,随即轉身離開了竈房,而此時,站在原地的邵明廷舀水的動作僵滞在了半空中。
新的難題迎面而來,不禁叫他失了神。
住一屋…擠擠?
他先前隻當是将她暫時安置在那屋,不曾想……
門闆一響,芳枝循聲看去,見男人端着盆兒進了屋。
等邵明廷走近,芳枝就瞧見那被霧氣微微浸濕的發絲沾覆在他的鬓邊,微微卷曲着。
在往下看去,一身舊衣已被他穿在了身上,晃眼一看倒也覺不出什麼異樣,但仔細瞧了便能從中發現問題。
打量一番後,芳枝說道:“我瞧肩膀那處有些繃,阿爺的這身衣裳,阿廷哥哥你穿還是有點兒小了。”
邵明廷自然能察覺到肩上那處的幾分緊繃感,輕言回道:“隻寝時穿,倒也無妨。”
聽他這話說得在理,芳枝倒也沒繼續往下說了,隻是等人走到自己面前時,又瞧出了他面上幾分心事重重的模樣。
見狀,她關切地問道:“阿廷哥哥,你出去一趟這是怎麼了?”
猶豫片刻,邵明廷如實回道:“小枝,阿爺說今夜…你同我睡一間屋……”
在夫家時二人便是睡的一張床,來了娘家即使睡在一起,芳枝也不覺有什麼問題,兩張床上唯一的不同就是多了個紗帳隔着,她倒是不在乎有沒有紗帳這東西擋着,隻是瞧他這副模樣,怕是已經在心裡邊兒鬧上别扭了。
随即,她一臉無所謂地說道:“好呀,我可以的。”
話聲剛落,她眼尖地覺察到了男人眸中的糾結之色,于是反問道:“阿廷哥哥…你莫非是覺着哪裡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