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俪雲盯着正向她瞪來的兩隻魚眼珠子,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了。
胳膊都快舉酸了,人還沒有動作,芳枝以為她是在嫌自己的魚,急忙說道:“陳娘子你别嫌棄,這隻看着像是我捉的那條,它好好的還沒死呢,剖出來的魚肉保證新鮮!”
見她誤會了自己,陳俪雲忙擺手說道:“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既是你捉的魚,你拿回去吃便是,不必送給我……”
聽完,芳枝堅持道:“陳娘子,你别跟我客氣,我倆是不打不相識,打了就算朋友了,你就拿着吧,魚用來做湯可補了,你喝了身子才能好!”
……什麼不打不相識的。
聽女娘胡扯一道,陳俪雲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見她嗖地一下将魚塞到了馬車上,腳步向後一退,絲毫不給自己拒絕的機會,便拉着身後男人的胳膊撒腿跑了。
看着漸漸遠去的二人,再看了一眼木闆上微微挺動的魚,陳俪雲無奈地搖了搖頭。
……
兩個人這麼一跑,便一口氣跑到了家門口。
一進門,二人皆大口大口地喘起粗氣來,緩了沒一陣兒,院裡忽然傳來了一道“噗”笑聲。
邵明廷正擡手拂了一把汗,聽見聲音還有些不明狀況,就聽女娘歎道:“阿廷哥哥,我們溜得簡直比兔子還快!”
原是在嘻笑這事。
想起方才女娘在路上霸道送魚的場景,邵明廷至今還有些疑惑,心道:她何時與那陳家娘子已熟絡到送魚的程度了?
邵明廷取下簍子,問道:“小枝,你今日怎送起魚來了。”
芳枝說:“我見陳娘子氣色不大好,所以将魚送給她補身子。我想反正我們總共有三條魚,即便送出去一條,也還剩兩條呢!”
話聲一落,想起先前那魚半死不活的模樣,芳枝來不及與他過多聊話,趕緊找來一個圓木盆,往裡蓄了大半盆水,随即将魚輕輕倒了進去。
看着魚在水裡緩緩頂鰓,芳枝仰頭說道:“這魚看着活不久了,我們可得将它們趕快吃了。”
“快到中午了,阿廷哥哥,你想吃什麼味兒的魚,我來做!”
一說到做魚,芳枝立馬來了興緻,忙拍着胸脯說道:“你放心,以前在家的時候,我跟阿爺阿姊學過幾手的,做出來的味道包你滿意!”
見女娘此時的模樣像是恨不得塞張菜單在他手上似的,邵明廷想了想,說道:“近來氣候燥,最是容易上火,不如将魚用作清蒸?”
芳枝一聽,忙答應道:“清蒸魚,行呀!要是擔心上火,那剩下的那條,咱們就拿來煨魚湯,清清淡淡的,又補身子!”
說完,芳枝便迫不及待地想去盆裡撈魚了。
半濕的衣裳仍沾粘在身,邵明廷見了,趕忙叫住了她,“小枝,濕衣穿着不舒服,你先回屋換身幹淨衣裳,這魚我先将它看住,别叫外頭的野貓兒聞到腥,給悄悄銜走了。”
芳枝也覺有道理,忙點了點頭,便往屋裡去了。
等她出來,邵明廷也回屋換了身衣裳,換好出來,隻見女娘已經揮着刀麻溜地刮完了大半魚鱗。
他本想走上前搭把手,可見她敲魚殺魚一氣呵成的動作,便自覺退到了一旁,默默往竈裡燒起了柴。
芳枝坐在小凳上,将魚對半剖開扯去了髒器,随後舀清水洗了幾遍血水,清洗幹淨後又将魚放在了案闆上,對着魚身劃了幾條口子,往魚裡裡外外抹了道鹽,用以腌制。
沒過一會兒,見着鍋裡冒起了撲騰的白氣,邵明廷出聲提醒道:“小枝,水開了。”
芳枝估了估腌制時間,算起差不多,便立馬将魚裝盤,又往魚肚子裡塞了兩片姜,淋上調好的醬汁以作收尾。
魚下鍋的同一時間,所隔不遠的陳家也在為殺魚作準備了。
陳家小院裡,陳俪雲正坐在屋旁的樹蔭下,抱了個裹棉布的湯婆子暖肚子,而她的眼睛,卻不知在盯着哪處發呆。
“雲兒,我說人家邵家媳婦人還挺好的,親自下河捉的魚還送你一條,欸,你二人的關系何時這般熟稔了?”陳書望一面宰着魚,一面說道。
聞聲,陳俪雲霎時一怔,小聲回道:“阿爺,誰跟她熟了……”
陳書望動作一滞,忽然笑起來,“不熟送你魚做甚,人家邵家媳婦是傻子嗎,到處發善心,逢人便送魚。”
想到那樂呵呵送魚的女娘,陳俪雲咕哝道:“我看她是挺傻的……”
李春梅正掀起簾子從屋裡出來,好巧不巧聽見了這聲,收着手勁兒拍了女娘一腦門兒,“雲兒,怎麼說話呢。”
陳俪雲“哎喲”一聲,擡眼看到來人頓時不敢吱聲了。
“你以為阿娘不曉得你對那邵家娃兒的歪歪心思,他都已經成親了,你那心思該收就收。上回那事兒鬧的,丢人都丢到村口去了,嘿,還敢和人家媳婦兒台上比試,你赢了又咋,人家小兩口有因這事兒鬧了或是和離嗎?”
“要我說,也是人家邵家媳婦兒心胸大度,曉得你那歪心思還陪着你玩鬧了一陣,要我是她,早一根棒子将你趕出家門了,還能留你進屋喝水?”
被說得臉熱,陳俪雲埋着腦袋,吞吞吐吐道:“阿娘你别說了…我知道了。”
“阿爺,我要喝魚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