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陳娘子身子好些了沒……”
白天跟陳俪雲聊了一會兒話,這會兒臨睡前,芳枝忽地想起了她。
聽裡側傳來的一道喃喃聲,邵明廷一滞,不禁發覺女娘今日似對那陳娘子格外地上心。
黑暗中,他緩緩出聲道:“小枝如此記挂着陳娘子,她可是染了什麼病症?”
“她……”
芳枝正要開口,忽然想起那東西是關于女兒家的私事,便支支吾吾地回道:“沒…沒什麼……”
“不說了阿廷哥哥,我要睡了。”
見女娘有意回避,邵明廷也沒過多追問,靜聲沒多久,便聽身旁傳來了輕淺的呼吸聲。
知人兒已然睡下,邵明廷也緩緩阖上了眼。
夜靜更深,自當一夜好眠。
這夜,沒女娘睡意深沉時的無心纏擾,邵明廷睡了自成親以來最為安穩的一覺,直至清晨時分,他才被一隻不大規矩的小手撥弄着睜開了眼。
清醒之際,邵明廷本以為女娘是如往常一般向自己貼來作亂的,可當他不經意瞧去一眼時,卻發覺了不對勁。
透過晨間幽光,隻見小姑娘裹着薄被蜷縮在側,額間汗淋淋一片,一張清瘦的小臉略顯蒼白,牙關緊咬着唇瓣沒有松口的迹象,而她兩隻手,也正抓握着他腰側的衣裳,似在無意識地向他求救。
發覺不對,邵明廷顧不得其他,立馬從榻間彈起身來。
他擡手探過女娘的額間,本想知曉她是否起熱,卻摸到了一手涼意,如今正值盛夏,出現這番異狀,顯然是極不合理的。
“小枝…小枝……”
邵明廷急聲呼喊,卻隻聽到一道細弱的呢喃聲傳來:“疼……”
此時,芳枝不清楚她是否着了夢魇,隻覺自己仿佛落入了無邊冰窖,叫人徹骨生寒。
即便瑟縮着身子,她也止不住地發起了冷,伴着腹下傳來陣陣刀絞般的痛意,芳枝卻沒察覺到自己的腿心早已濕濡一片。
聽她在迷糊中弱聲弱氣喊着疼,邵明廷也有些不知所措,急亂中連帶着被子将她身子扶正,順勢搭在了自己的臂彎處,又輕輕晃着胳膊喊了幾聲。
“小枝醒醒……”
呼喊聲斷斷續續飄進耳朵裡,芳枝緊擰成一團的小臉突然有了松動,虛虛睜開了眼,卻仍疼得說不說話來。
她感覺自己,好像快死了……
等稍微回了些意識後,芳枝緩緩擡手指到一處,“疼…這兒……”
見她指尖顫顫指着肚子那處,邵明廷詫異道:“可是腹痛?”
疼得這般厲害…莫非是突發了腸疾?
邵明廷正想着,卻聽女娘聲氣難堪、微弱地說道:“我…好像又…尿了……”
話音一落,芳枝便閉了眼自顧自地傷心起來,在她發覺屁股底下一片濕哒哒的時候,已經顧不上自己那點兒自尊心了。
邵明廷起先怔了一瞬,想她人在病中,許是情況緊急,那些急需之事也是一時沒顧及上罷了。
“對不起……”
見女娘睫邊挂起淚花陷入自責中,邵明廷默聲須臾,打算先将她從濕褥上移開。
正将裹被的人兒打橫抱起邁出一步時,他卻突然瞧見了一抹異色。
可以确定,那染在褥上的,是一灘血。
驚恐間,邵明廷皺眉止步,當即将女娘重新放回到了榻上,“小枝,抱歉……”
話落,他攬着女娘半邊身子靠在床柱邊,掀被查驗起那血迹來源之處。
芳枝肚子疼得厲害,心裡也難過極了,不知男人要幹什麼,掀眸一瞥,卻忽然看到了床上那灘血。
她瞧得心驚,一時間隻覺自己的血正源源不斷地從身體裡流出去。
意識的最後,芳枝看了一眼男人的臉龐,便黑了視線。
目光所及之處,可以清楚地看到,那血是從女娘的亵褲間浸出。
心中隐約有所察覺,還未等他開口求證,便見女娘輕飄飄地向一旁倒去。
邵明廷眼疾手快,及時将她攬在了懷中,正呼出一口氣,卻發覺人似已昏了過去。
頭一回經曆這事,不懂如何照料這來紅之人,卻也曉得眼下之際,找郎中比他像無頭蒼蠅似的亂急管用得多。
他磕磕絆絆替女娘穿了衣,又翻找出一身自己的冬衣将她身子裹好,以防那下身的血越浸越多。
不再過多耽擱,邵明廷去棚裡将老牛牽出,随後抱上女娘駛離了家。
*
所幸梧桐村離鎮不遠,即便老牛跑不快,也沒在路上多耗時辰。
一到鎮上,邵明廷立馬找去了他以往常去抓藥的那間醫鋪,仁安堂。
自邵父病後,邵明廷去仁安堂抓藥的次數也勤了,一來二去,仁安堂的夥計也認得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