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平日受了女娘的影響,趁夜色幽靜,邵明廷的膽子也愈發大了起來。
“吾妻雖稚,吾心傾之。”親之,亦然。
一字一句再次說出口,邵明廷迎上了一道疑惑的目光,許是有股被窺見的窘迫之意,他擡手遮去那雙眸,緩緩傾身向着一處軟乎尋去。
視線一擋,面頰的觸感便格外清晰,芳枝隻覺自己的臉蛋貼來了一抹熱意,是軟的。
正當她呆楞之際,便聽男人湊在一旁耳語道:“小枝,我…親了。”
邵明廷頭回做此等事,雖大着膽子做了,可做後卻有一種劫後餘生的錯覺,單單一個頰邊吻,便叫他覺得無比羞恥。
芳枝傻過之後,這才反應過來身前的男人對她做了什麼,捧着那被親過的半邊臉支支吾吾道:“我、我可沒有逼你的意思,你用不着這樣……”
邵明廷壓下羞意,面不改色道:“是我自願。”
腦子裡反應了許久,芳枝捏着衣角咕哝道:“自願的…那你是喜歡我了,所以才親我的麼?”
心意訴了,親也親了,可眼前的小姑娘似還沒開竅,他的心何時被旁人牽動成這般過?
今夜做出的事若換作從前,實在是匪夷所思,如今…他實在學不來女娘如此直白的性子,隻好擡手将那顆好奇的腦袋輕輕摁回懷裡,嗓子發出了一道不清不重的歎聲。
又是主動抱又是自願親,芳枝這會兒的腦子雖木讷了些,但也隐隐猜到了幾分,心裡本該是極高興的,可忽然又抽抽嗒嗒哭了起來。
“臭夫君你太壞了,喜歡我又不是什麼錯事兒,還藏着掖着的,我就那麼不能拎出來見人麼……”
“娶我像是你吃了多大虧似的,你光曉得讀書寫字,不給我親又不給我碰,嫁個木頭夫君怎麼也是我吃虧了!”
偶然窺見女娘心中的想法,“木頭”愕然一怔,沉默一陣忽道出一句無厘頭的話:“吃虧…是福。”
芳枝不懂他話裡的一語雙關,罵罵咧咧道:“你是聽誰胡說八道,把虧當作福來吃的,那都是傻子!不對,傻子都不吃虧!”
見她一抽一吸忿忿說道的模樣,邵明廷安撫道:“好,不吃。小枝,莫哭了,待會兒若是腫着眼回,該解釋不清了,阿爺阿姊連着小舅子,怕是會抄起棍棒來訓我了……”
“哼,現在知道怕了,氣我的時候怎麼不曉得厲害,我有阿爺阿姊阿弟撐腰,叫你惹我生氣,臭夫君!”芳枝擦了擦淚,掄起拳頭吓唬道。
今日之事無非對錯,若非要争個理,那便是他一時蒙了心,又低估了女娘在這事上的認真勁兒。
邵明廷道:“今日惹你生氣,是我的不是。小枝,我有些面薄膽怯,不敢将此事鬧到阿爺阿姊的面前,你可否饒我一回?或是我二人私下了事,可好?”
芳枝也知自己做的事有多毛躁,怕家裡人為她二人的事憂心歎氣,小性子使使就行了,鬧得太過也不好。
“咳…好的呀,誰叫我心胸大度,想我饒你,那……”芳枝眼珠子一轉,定聲道,“那我讓你做什麼事,你就會做嗎?”
既是求原諒,那該哄的要哄,該做的也要做。
女娘心善,斷不可能叫他做殺人放火之事,她不拘的想法他也早已見識過,如今無論她要他做什麼,他心裡總歸是有幾分準備的。
随即,他毅然點頭應道:“會的。”
得了準話,芳枝立馬将人推開身,說道:“我腳走累了,我想要你背我回去。”
合情合理,并不為難。
邵明廷聽後放心許多,當即曲膝蹲下道:“我願背,你上來便是。”
見他這樣幹脆,芳枝也不客氣了,三兩下攀住肩頭,将卸了力的身子往背上一撲。
隻很快,芳枝便發覺了不對勁,用指尖戳着他的肩頭問道:“臭夫君…你衣裳是怎麼了……”
邵明廷一滞,如實回道:“約莫是白日淋了些雨,眼下還有些潤。”
芳枝輕哼一聲,道:“笨,沒穿蓑衣都不曉得躲躲,我和阿生哥都知道在路邊找一處草棚裡躲躲雨。”
猜到大緻,邵明廷隻輕輕笑了笑,說道:“今日多謝他了。”
二人往回路走着,芳枝趴在背上有些無聊,忽然想起從前在鎮上耍皮影那看到過的豬八戒背媳婦兒的戲,一隻手悄然摸上了男人的耳朵,又擡指撚弄起他的耳垂來。
“臭夫君,你以後還惹不惹我生氣了?”芳枝湊近耳畔,“惡狠狠”地威脅道。
熱氣打在耳廓邊,耳朵被那帶有薄繭的指腹摸得有些發癢,邵明廷偏頭想躲,卻躲不掉,那被蹂躏的耳朵快速生了燙意,燥得他心亂。
随即,他有些哆嗦地出聲道:“不惹……”他怎舍得……
“你是我夫君,我親一親碰一碰也是沒事的,以後不許再有今早那樣的事了,喜歡就是喜歡,像我一樣大大方方地承認就是。”
“你也不許再說什麼配不配的話了,阿爺告訴過我,從前他遇上的那個半仙說我們是天定姻緣,這門親是天爺定下的,定是極為相配的,我不嫌你老,你也不許嫌我小!”
“還有…臭夫君,我想親親的時候,你給親麼?”
靜默良久,正在芳枝以為無望之際,隻聽對方緩緩落聲道:“給……”
她欣喜萬分,在背上蹬了蹬腿,扒着男人的臉頰送去一個清脆響亮的吻,毫不吝啬地誇道:“夫君真好!”
一抹绯色迅速攀上面頰,邵明廷心想:他總算不是臭夫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