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時的日頭剛撕開雲層,厲妃賞賜的鎏金輿辇已碾過翠景苑滿地的孔雀翎。
“容璟殿下請,這是厲妃娘娘賞賜的玉露酒。”太監脖頸的金鎖随躬身叮當作響,别有深意地與潼眠對視一眼,潼眠擡眉,陡然會意。她佯裝整理樓容璟的蟒袍玉帶,指尖剛觸到袖口藏着的凝氣丹,樓容璟已擒住她的另一隻手腕将酒盞奪去。
樓容璟仰頭飲酒的姿勢像極了獵豹舔刃,喉結滾動間,酒液卻未入喉。他忽地掐住潼眠下颚:“合卺酒補上。”薄唇壓上,渡入一口酒。潼眠齒關被撬開的刹那,袖中凝氣丹順勢滑入他舌底,她擡掌合颌的力道驚落梁上積灰。
“阿容咽幹淨了?”她半開着玩笑道,“這毒藥滋味如何?”
“女帝陛下,這可不興胡說,不是毒藥不是毒藥!”太監吓得連連擺手解釋道。
樓容璟哪裡還聽的進旁人解釋,反手按住她的肩膀抵上博古架。青瓷瓶炸裂的脆響中,他扯落她腰間的甯心香制成的香囊。
“女帝?”樓容璟疑惑不已,望向潼眠。
潼眠從未與樓容璟如此親密過,加之被渡了一口酒,平日用來壓制她的香囊也被扯落。潼眠氣血上湧,血色自眼底漫上瞳孔,她甩袖震開樓容璟擒握。
“入世——”入世劍自鞘中而出,卻懸在兩人之間顫若琴弦——二主打起來,此刻入世劍竟辨不出該護哪一方。
眼見驅使不動入世劍,潼眠大喝一聲:“破山河——”
“好個破山河!”樓容璟嗤笑劈掌襲來,掌風摧得窗盡碎。
“哎喲,倆祖宗别打了!”太監們退出幾丈外捂頭勸道。一個是溇兆女帝,一個是寵妃義子,得罪誰都沒好果子吃。
潼眠旋身踏着飛濺的琉璃渣滓躍上房梁,破山河舉過頭頂,蓄勢欲砍。
樓容璟察覺不對,此時的潼眠判若兩人,劍招帶着十成殺機,是真想要了他的命。
“夫人,我錯了!”樓容璟悔不當初,誰能想到昨夜溫柔似水百依百順的夫人突然發狂變得如此暴躁。
“溇光訣——”冰冷的聲音由梁上傳來。
屋瓦轟然坍塌。
兩人随斷木碎瓦墜向池塘,樓容璟銀發纏住潼眠腰枝淩空翻轉,落地時護住她扣在身下。破山河從雲端墜落,釘穿他左肩胛骨插入淤泥。
“本公子改主意了。”他舔了舔唇邊血漬,瞳孔裹着瘋色,“如此有趣的夫人我要了。”
暴雨忽至。
潼眠甩了甩沾濕的發絲,後退幾步,發出野獸捕獵前的低喘。樓容璟從貫穿的肩膀拔出破山河,鮮血直湧,劍刃映出他們扭曲的身影——一個銀發染血如修羅,一個瞳色猩紅似妖魔。
破山河的劍鳴尚未止息,樓容璟肩膀湧出的血已染紅半池荷葉。潼眠赤瞳映着水面碎光,十指成爪再次撲來時,香蟬子的金光杖正劈開雨幕。他掌心“禅心印”凝着酒氣與罡氣,結結實實拍在潼眠後心。
潼眠嘔出的血珠濺在樓容璟銀發間,他忍着劇痛奔過去攬住她。香蟬子踩着浮屍般的破山河劍柄,蒲扇大的巴掌抹去光頭上雨珠:“這回沒有下太重手吧?”
樓容璟戾氣未散,指尖卻本能地拂去潼眠唇邊血漬:“秃驢當誅。”
說罷,樓容璟右手抱起潼眠,左臂受傷過重垂于身側。暼了一眼後方躲在暗處瑟瑟發抖的太監道:“傳太醫。”
“是是,殿下。”太監們亂作一團,左右不是,互相撞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