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不大的會議室中,裴思拎着兩瓶水走到窗邊,将其中一瓶抛給宋知予。
後者目光明明還在窗外,卻擡手一抓,穩穩扣住瓶身。他看了眼未開封的瓶口,似笑非笑:“這算什麼?打一巴掌再給顆甜棗?”
裴思嗤笑一聲,擰開自己手裡那瓶:“得了吧,沒追究你入侵我們擴音器的事,已經很客氣了。”他靠向窗沿,“就當報酬了,幫我們發現了一個監控死角的報酬。”
“哦……一瓶水?”
“有就不錯了。别忘了你們現在人和東西都在我手上。”
宋知予不置可否,咔的聲擰開水瓶,剛準備喝,就聽到一句:
“什麼時候回來的?”
這句話問得沒頭沒尾,宋知予卻聽懂了。
隻是他實在沒想到裴思會這麼突然,以緻于回答時慢了半拍:“……末世爆發那天。”他長歎一口氣,“本來和教授一起回來參加國際研讨會,沒想到一下飛機就遇上大雪。你呢?”
“在公司給老頭子當苦力。”
裴思聲音帶着笑:“那天是他和我媽結婚二十五周年紀念日,人直接把成摞的文件往我桌上一扔,轉頭就帶我媽坐上了去馬爾代夫的飛機。”
宋知予笑了:“是叔叔慣有的風格。”
裴思聳了聳肩,将瓶口抵在嘴唇前面:“可不是嗎。”
兩人一時無話,同時望向窗外。那是一片幽深的綠色林海,斑駁的陽光透過枝葉,将整片森林浸染成波光粼粼的碧玺湖面。而樹影的盡頭,一條被車輪無數次磨蝕出的小徑深深嵌入泥土,最終消失在事業盡頭——那是通往城區的路。
“你剛才說的……”
靜默中,裴思再次開口:“叛逃者和你們的項目,怎麼回事?”
宋知予沒有立刻回答。
他依舊望着窗外,金絲眼鏡的鏡片反射出綠色林海,将鏡片後的眼睛切割成了碎片化的光影。
幾秒後,他才開口:“兩個月前,我們從喪屍身上分離出了兩種神經毒株。一種寄生在延髓區,是喪屍被爆頭之前仍能活動的原因;一種則遍布全身神經末梢,它會逐步溶解感染者的皮膚,并分泌特殊的粘液粘連傷口。”
“……”
“基于這兩個發現,我們研發了兩種不同的阻斷劑。第一種作用于喪屍,可以精準抑制它們延髓區的病毒活性,讓喪屍的行動變得遲緩;而第二種……會根據使用者的體質進行細胞重構。”
宋知予聲音低下去:“上個月剛通過人體實驗,隻要不是緻命傷,它能讓異化者在短時間内完成組織再生。”他轉頭看向裴思,“你可以理解為愈合,雖然本質上是複原。”
“重構後的細胞組織完美,不會産生排異反應,各項功能指标甚至還會優于原生組織。”宋知予喝了口水,眼睛再次轉向窗外,“但在完成最終穩定性測試的第二天,項目最核心的原始樣本連同實驗數據……不翼而飛了。”
“監控顯示,帶走它的是我們的一名先遣隊隊員。”
“我們鎖定車輛的GPS信号,從三個星期前順着信号追了一路……才追到這。最後在聯合武裝醫院的停車場門口發現了車,沒有人。”
裴思終于開口:“搜過醫院了?”
“事實上不隻醫院,我們将城區翻了個遍,不然也不能丢兩台車。”
“……”
裴思胸膛深深起伏了一下。
他收回定格在窗外的視線,走到會議桌旁拉開椅子。椅腿在地面刮擦出一道尖銳的聲響,他側對着宋知予坐下,手指無意識敲擊桌面,半晌,才開口:“所以…在幾乎把城區翻完的情況下,你還堅持認為他不是死了,而是棄車逃進了某個基地藏了起來。”
“有這個可能。”
“為什麼有?現在這世道,哪個基地會輕易接納逃亡者?”
對上裴思銳利的目光,宋知予語氣依舊平穩:“我不知道他怎麼做到的,但我不能放過任何可能性。”他思考片刻,“這樣,為了表示誠意,我可以向老闆申請兩個月的生存物資。你隻要同意我們搜,我現在就讓運輸隊裝車,一個小時内出發。”
“……”
宋知予聲音很輕:“裴思,這種阻斷劑如果能量産,異化者在前線的死亡率就能大大降低。”
異化者的高死亡率,是末世裡公開的秘密。
因為超乎常人的體質,他們一旦被發現,就會被迫成為各大基地最鋒利的刀刃。每當物資告急,就是他們踏入城區的時候。
但他們仍是血肉之軀。
所以在面對喪屍群時,他們依舊會流血、會受傷、會死亡。更可怕的是,如果身體承受的傷害超過某個臨界值,潛伏在他們血液中的喪屍病毒就會瞬間暴走,将這些基地的守護者扭曲成比普通喪屍速度更快、咬合力更強的異化種。
僅僅半年時間,最早被發現的那批異化者已經十不存一。
他們對視片刻。
直到裴思扯開嘴角。
他從椅子上站起來,長出一口氣:“少給我戴帽子。搜可以,但隻給一天時間,我的人必須全程陪同。”他挑高眉頭,“還有啊,你們的目标人物長什麼樣,原始樣本多大、有什麼特征标記,這些基本信息不交代一下嗎?”
宋知予微妙地沉默幾秒:“一天?”
裴思雙手環胸,後腰靠住桌沿:“從申城三基地到這裡,油門踩死最多十二個小時,不超過十三個。”他意有所指,“一天,還給多了。”
宋知予聽笑了。
他低下頭,指腹輕推頰邊的金邊鏡架,歎道:“還真是半點餘地都不給。”他放下手,鏡片後的眼神清冽明亮,“行,我去找我的人要資料,并且讓人準備東西送過來。”
裴思站直身:“一起。”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