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忘了，她是她的母後，更是整個大燕的太後。

景宴眼中冷意更甚，她也不知要如何再與她言明出征的必要了。她總不能在此時說她是重生，必能解邊外之困。她心中煩躁，手上握竹簡的力氣就失了把控。

空氣裡都擠壓着竹簡攪動的咯吱聲響。

容徽眼中不忍，心中更是酸澀，怎麼就短短幾天，她二人就到了相看兩厭的地步了呢，這比前世還要快，她有些忍不下去了。

她身子虛，這幾日憂思難安本就傷神，前些日子的病也沒好利索。

容徽扶住席案緩緩落座，她仰頭看着景宴，或許是蜷縮着她心的心髒離地面更近，少了許多慌亂。

容徽握住書套說道：“殿下可知邊境布防混亂到了何種地步，允王在京時還能依靠兵部的手段壓制禁軍一頭，離了京城，他在莒城連号令駐軍都做不到。”

“京城威勢并不能輻射邊境，軍隊已然是徹底亂了。”容徽極力忍住才能不哼吟出聲。

太痛了，已不是從前一瞬的刺痛，她的指甲在案上生生被按斷才能勉強忍住，口中血腥味上湧，忍不到出殿了。

“王妃所言就是要孤坐以待斃，等着齊軍兵臨城下對嗎？”景宴的語氣不屑。她有些失望了。

“殿下的想法太極端了，莒城隻...牽涉到少部分朝臣的利益，他們當然會主和...等到京中徹底亂了，再絞合便能合力，那時才是殿下收獲之時。”容徽與她明言了，她感受到殿下的失望了。

她語中再謹慎，她知道殿下也是勸不住的。

果然，景宴聽了她這一番解釋，理解了她為何壓下奏表後，更是大失所望。曾經教導她愛民如子，不能失一人的人不在了，現在這個人是她重生後認識的新的容徽。

她深吸一口氣，殿中陰涼的空氣沁入肺腑，隐下了适才的不适。她冷聲說道：“王妃好謀算，能想常人所不能想，将自己摘出泥潭，隻考慮摘得果實。”

“孤娶王妃真是娶對了人。”

久久等不到回話，景宴回眸看向容徽，容徽因心髒絞痛難忍面色早變了，但是景宴站在殿前的陽光裡隔得有些遠，容徽又在陰處她看的不十分仔細。

容徽還是忍着心中刺痛與酸澀與景宴說道：“殿下若想救國就先...要保存自身，若是...自己都性命難保，何來救世一說呢。”她已忍不住氣喘了，痛意沿着經脈流向肺腑，這不是第一次，容徽以為會向從前一樣，挺一挺就能忍過去。

“王妃不必再說了，孤...”她話還沒說完，就聽見咣當一聲，容徽倒在案上，口中含血，逐漸逸散開來。

景宴大喊：“容徽！”

容徽昏死過去之前看到的就是她的殿下痛心的樣子，她暗暗唾罵自己又讓她擔心了，可是又有一點點的歡喜在裡頭，景兒還是關心她的。

柳韫頤，你真龌龊。

“來人，去找大夫，去宮裡找禦醫！”

“王妃，容徽，你能聽見我說話嗎？前幾日不是隻是風寒嗎？你又騙我，又騙我！”景宴抱住容徽，嘶喊哭的泣不成聲，她全身都在抖，容徽嘴角的血都印在了景宴臉頰上。

景宴是從沒見過容徽失了風度的，她好像永遠氣度高華。

除了她死前她一直以為的自己的幻覺，那人比她現在還要撕心裂肺喊着“阿宴！”

容徽迷迷糊糊地聽到了景宴地哭喊，灼熱的呼吸在她唇邊，那樣撕心裂肺聲淚俱下，她的新絞痛更甚。

我騙了你，我是龌龊的，但是至少我想等到陪你找到一生所愛，再去面對前世的過錯，罪與罰我都認了。

你要活着，至少活過三十歲。

前世，她的孩子，她的陛下，二十九歲而亡。

“殿下，太醫都被祁王請去了，祁王妃今日産子，越妃娘娘早早就讓太醫陪産了。”

“放肆！他們都放肆！”

“給我拖，刀架在脖子上也要把人拉過來，太醫令那老東西..不行，要王勤！”

“把王勤找來，讓金辰帶着府兵去，馬上！”她急得什麼都不管了，手腳顫抖，身體一片冰涼，止不住的罵自己，為什麼方才要給她難堪。

她不過是也是為她着想，這整個京城，能夠一心為她的不過是眼前這一個人，兩世為人在乎自己的隻有她，她江景宴是如此的不識好歹。

景宴顫抖着用袖口擦了擦容徽嘴角的血，她會一點點把脈，容徽的脈搏不像死脈。

她隻是生病了，她會好起來的，會像前幾日那樣摸摸她的下巴，與她逗趣說些京中的轶聞與笑話。

會穿着華服，笑着與她說“殿下真聰明呢。”

景宴淚流滿面的抱緊了容徽，眼淚混着血液被她含入口中，她在容徽唇下一吻，她不喜歡的她以後都不會再做。

隻要你醒來，我什麼都答應你，求你。

“殿下，太醫來了。”

“殿下！”鈴蘭慌忙進殿，看到的就是兩個血淚模糊的人抱在一起，倒在案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