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甯煜的允許,青蓮将褥子鋪在他床榻邊的地上,熄了屋裡的燭火,躺進了被子裡。
房間内陷入黑暗和無盡的沉默。
青蓮準備了很多解釋寬慰的詞,可是到了該開口的時候,卻不知道從哪說起。
甯煜答應她換班守夜,說明還是願意和她溝通的。
她仰起脖子望了過去,月光下甯煜閉着眼一動不動,但呼吸的節奏紊亂,并不像睡着了。
青蓮柔聲道:“大公子,您明日早點想吃什麼呀,奴婢去吩咐廚房。”
“……”
青蓮:“您想試試奴婢的手藝嗎,奴婢會做包子會做餅。”
“……”呵,無事獻殷勤,他可從沒聽說他會做什麼包子餅,該不會有什麼打算吧。
青蓮看他一直沒應聲,便問道:“大公子,您睡着了麼?”
甯煜眉頭微微一蹙,啧了一聲。
看來他還在生氣,不想理自己。青蓮深呼吸了幾口,決定直接問:“大公子,奴婢是做錯了什麼嗎……”
“……”他沒說話。
她在心裡給自己鼓了鼓勁,又道:“有什麼事您别自己放在心上,給奴婢說說吧。奴婢雖然見識淺,可是最不濟也能當個聽衆,您千萬别再把所有的苦悶都一個人憋在心裡了……”
甯煜冷笑一聲,他好不容易開始信任她,對她敞開了心,她卻背叛了自己,而且還裝得如此無辜,如此關心他?
真是好演技。
他幹脆攤牌了:“别說了,你想做什麼便做吧。”
“做什麼?”
甯煜自嘲道:“我怎麼知道你想做什麼,來吧,又或者是想把我什麼消息說出去,便去說吧,反正我的腿已經殘廢,此生也折騰不出什麼了……虧我如此信賴你,還想着或許你和旁人不同……”
青蓮一個翻身坐了起來,手撐在床榻邊,十分不解,道:“您在說些什麼?奴婢怎麼聽不懂。”
甯煜閉着眼,可是呼吸聲變得越來越粗重起來,窗外的月光照在他身上,青蓮看見他眉頭緊皺,胸口正劇烈地上下起伏着。
“你自己做了什麼自己知道。”
?
青蓮這一下突然想到了上午與香衾拉扯時,假山邊那個一晃而過的人影。
難道……
“您是不是聽誰說了什麼,誤會了奴婢?”她試探問道。
“誤會?親眼看見你們二人親熱的聊天,你還收了人家的東西,這叫誤會?”
甯煜惱得很,抓住床榻兩側,想坐起身來,青蓮忙伸手扶他,他用力甩開她的手,硬是用雙臂撐着床,一點點挪動直到坐起身。
青蓮這下終于明白過來,白天和香衾說話的事被甯煜的人看到了,他以為自己被二公子收買了。
她起身點燃燭火,屋内重新亮了起來,她回頭看見甯煜的唇角正微微顫抖,因為怒氣而瞪大的雙眼布滿血絲,看起來吓人的很,忙去房間将桃花脂拿了來。
青蓮将桃花脂放在他手裡:“您說的就是這個。”
小時候甯煜玩過母親用的這種小盒子裝的化妝品,他手指輕輕一捏,咔嚓一聲,蓋子彈開,一陣清香飄了出來,和上午她身上的陌生香味一樣。
他冷哼一聲,舉着桃花脂又氣又惱:“就為了這個,你便背叛了我?”
青蓮看他青筋暴起的樣子突然很想笑,她壓下了想上翹的嘴角,清了清嗓子,慢悠悠道:“不止這個,二公子還要給我二十兩銀子呢。”
甯煜氣極了:“區區二十兩,你便出賣我?”
青蓮笑道:“奴婢這輩子都沒見過二十兩,二十兩都可以買奴婢的命了。”
“你,你還笑得出來,你臉皮可真是厚極了。”甯煜氣得結巴起來,捏起拳頭狠狠地砸向了床。
青蓮更高興了,她将食指和拇指捏着下巴尖,搖頭道:“啧啧,可惜呀,奴婢是沒福氣賺這二十兩銀子了,奴婢賺二兩銀子便心滿意足了。”
“你……”甯煜一怔。
青蓮看見他的表情變化,調皮地吐了吐舌頭,道:“奴婢沒有答應她,您就放一百個心吧。”
“可是……”可是阿遼明明看到她二人相談甚歡,這又是怎麼回事。
青蓮知道這是大事,不容得再嘻嘻哈哈繼續玩笑,便後退一步,鄭重跪下磕頭,伏在地上說道:“奴婢自知當初是夫人幫奴婢安葬了父親,又給了奴婢這份好差事,奴婢才能在府裡過這麼好的日子……”
說到動容處,她有些哽咽,頓了頓,道:“奴婢知道大公子看起來冷酷是因為不想給别人添麻煩,公子是個軟心腸的人,奴婢隻願跟在大公子身邊,絕不會背叛您。”
甯煜沉默了一會,聲音響起:“二十兩銀子,可買你一條命了,你也沒收?”
青蓮道:“奴婢雖愛财,可是從小父親便教奴婢‘君子愛财,取之有道’的道理,奴婢知道什麼能拿,什麼不能拿。”
青蓮在地上伏了許久,沒有聽見甯煜的聲音,她擡頭,看到他的眼眶居然有些微微發紅。
半晌,甯煜才開口,他的嗓子有些啞:“起來吧,不要跪在地上了。”
青蓮重新坐回到床上:“奴婢确實與香衾聊了許久,但您要知道是為何。”
甯煜點點頭,示意她解釋來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