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裡的人分為了兩撥,一撥找胡修文,一撥繼續沿着運河搜尋陳茂。
正當他們緊鑼密鼓找人之際,有人主動找上了門。
霍元晦親自出來接待。
來人是鏡衣司的掌使彭宣,二十多歲的年紀,着靛藍色飛魚服,腰邊挎一把繡春刀。
若鏡衣司隻涉查案,自不用霍元晦來迎,當今特設鏡衣司還為監察百官。
所以說鏡衣司之人即使品級略低,一般官員也不敢得罪他們。
“德清,你怎麼有空來?快請進。”
裴霜瞥了兩眼,這兩人是熟人?
霍元晦開口便稱呼彭宣的字,不止熟人這麼簡單。
彭宣擺擺手:“不必客套,元晦,我此來是給你送個消息。”
兩人避開其餘人,單獨在屋内聊天。
“什麼消息?”
“胡修文的消息。”
“你知道他在哪?”
彭宣點點頭:“他死了。死在昨日,被人一刀斃命。”
“知道兇手是誰嗎?”
彭宣繼續道:“赤火幫,斬彎刀。”
又是赤火幫?
“你确定,你看到人行兇了嗎?”
“這個,不确定。但八九不離十。”
霍元晦慎重道:“德清,不是我不信你,隻是辦案要講究真憑實據。”
“想要實據不難,我帶了胡修文的屍體。但元晦你信我,胡修文的死,與我們鏡衣司無關。”
“你說的,我自然是信的。”
彭宣出門揮揮手,讓人把胡修文的屍體擡上來。
裴霜想去掀白布,被彭宣阻止:“小娘子還是别看了,讓仵作過來,會吓着你的。”
“她就是仵作。”霍元晦道。
“啊?”可她分明穿着捕快的衣服。彭宣雖不解,但因為是霍元晦說話,便退開了。
霍元晦命人取來一個箱子,裡面驗屍器具一應俱全。
裴霜擡眸看他,他什麼時候把她的箱子拿來的?
不過驗屍要緊,她帶上手套,掀開了白布,胡修文的臉色已經變得青白,臉上顯現出了屍斑。
“方大哥,曹大哥,幫忙把他的衣服脫了。”
“啊?”
“快點!”她催促。
霍元晦沒有阻止的意思,兩人也就上前幫忙了。
裴霜仔細檢查着胡修文的屍身:“驗,頭部,腹部,胸前,股部,皆有生前毆打傷,胸骨骨裂,左側第三根第四根肋骨斷裂,右側所有肋骨都有不同程度的骨裂。”
裴霜擺弄了一下胡修文的腦袋:“脖頸處的刀傷是緻命傷,傷口從左上角一直延伸至脖子的右下角,皮肉外翻如裂帛,深可見骨,是利刃。刀口形狀奇特,不是尋常的刀,有些像是……”
她看向彭宣腰間的刀,彭宣倒是大大方方,把刀拔出來:“你想說像繡春刀是吧?”
裴霜仔細瞧了一下刀的刀刃與刀身弧度,搖頭道:“不是繡春刀,胡修文的刀口兩邊淺而中間深,兇刀應該比這把刀彎曲的弧度更大一點。”
她看着彭宣:“是波斯彎刀。”
“沒錯,斬彎刀是波斯人,使的就是波斯彎刀。”彭宣有些驚訝于這個小娘子的能力,同時也松了一口氣。
他方才單獨找霍元晦說話就是想先取得他的信任,胡修文的傷口太像是繡春刀的傷口。
若真是他們做的也就罷了,但真不是,他可不能讓人把這屎盆子扣在他頭上。
霍元晦壓低聲音道:“德清兄是否還有其他話想說?”
彭宣嘿嘿一笑:“什麼都瞞不過元晦,還是得單獨說話。”
“你一起。”
裴霜指着自己:我嗎?
彭宣也眼神詢問,霍元晦表示确定。
彭宣又問了遍:“你确定要她在這兒聽着嗎?”
霍元晦沒回答,反而說:“昨夜縣衙遭了賊,去的正是胡修文的房間,她與那賊人交了手。”
“哦?是什麼樣的賊人?”
霍元晦示意裴霜說話:“是個男人,但身形卻與我差不多,很是靈巧,武功一般,不過輕功很好,還有這把短刀,是我從那賊子身上得來的。”
裴霜遞過短刀,彭宣一看便知出處:“刀柄處有赤火标記,是赤火幫的人。看你的描述,應該是閃電鼠吳鋒。”
鏡衣司與赤火幫打交道已久,彭宣對赤火幫的人也比較了解。
“京中有人出事了。”彭宣說完這句後沉默良久,屋内兩人都在等他繼續說。
“一個月工部侍郎賈正清因貪污被革職查辦,我們在抄家之際發現他家的财産遠超乎他所貪之數,細審之下才知,賈正清曾任南江知府兼管糧同知,每征收一次漕糧,他就能分到兩千餘兩。”
一個封疆大吏一年的俸祿才有兩千餘兩,更何況賈正清當年隻是一個小小知府就能分到這麼多,可以想象到,他們在漕運這條線上貪了多少。
“陛下震怒,但因牽扯官員衆多,隻命我們秘密調查。賈正清獲利最多來自南江,而胡修文正是他遠房表弟,兩人本已沒什麼交集,胡修文的祖母曾在賈正清上京趕考時給過一些盤纏,因感激恩情,賈正清選了胡修文來負責青梧縣這邊的事情。怎料我們才剛發現胡修文的蹤迹,他就遇害了。”
賈正清感念恩情?不見得吧,這事得利厚,風險也大。要是真感念恩情,隻給錢,不讓他參與才對。
“你們在哪裡找到胡修文的?”
“他躲在一個城隍廟,每日以桌上貢品為食,或是讓廟祝去幫他買東西,自己不露面。他似乎很清楚,不止我們在找他,還有一撥人也在找他。我們找到他時,他已經死了,且被嚴刑拷打,衣衫也都被翻亂,我想,胡修文身上,應該有什麼重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