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冒雨而走,大約是天氣陰沉,呂管家更愁了:“我們老爺最是勤勉,即便這樣的下雨天,也會第一個到酒樓去開門,如今卻……”
“呂掌櫃會每日去酒樓開門?”這倒是不常見。
“倒不是每日。每月初一,十五或是逢節氣,老爺說,不能忘了來時路,他從小食攤做起……”呂管家絮絮叨叨的,開始說起了呂掌櫃的發家史。
等他們走到酒樓,雨也小了許多。
呂管家還沒進門就在納罕:“怎麼今兒沒什麼人啊?”
酒樓生意一直都挺好,即使不是飯點,也會有幾桌客人,今日幾乎是門可羅雀,隻零星坐了幾個人,而且還帶有包袱,明顯是行路的外鄉人。
裴霜抖抖傘上的雨水:“興許是雨天,大家不願出門。”
呂管家還是覺得不對,對着個夥計就喊:“錢大,申六在哪?”
錢大躺在一條長凳上,頭也沒擡:“自己找。”語氣不善,似乎打擾了他的清夢,翻了個身,繼續睡。
這跑堂怎如此無禮?裴霜擰眉。
“偷懶就算了如此無禮,等我告訴老爺,罰你工錢!”
呂管家罵了兩句,又怕誤了裴霜他們的事,沒再追究,去找申六了,不一會兒,申六就從後廚出來了。
申六就是那日去報告孫二倒地的小二。
“老管家,您怎麼來了?”
“這幾位都是老爺請來的能人,找你問些孫二當時的情況,你如實回答就好。”
申六點點頭。
“還有,今兒人怎麼這麼少?”
“唉,”申六歎氣,“還不是孫二這事兒鬧的,大家都說是我們酒樓的菜吃死了人,那孫二有怨呢,所以才惹得掌櫃中邪,都說是被孫二的鬼魂纏上了!”
“胡說八道!都是些風言風語,老爺隻是生病了,不是什麼中邪,人已經醒了,好得很呢!”呂管家氣得吹胡子瞪眼。
“大家都這麼說,外面都傳瘋了……”申六聲音漸小,低着頭不敢看呂掌櫃。
旁邊錢大一個挺身從長凳上起來:“掌櫃的真好了嗎?”
“當然——能吃能睡,”呂掌櫃底氣沒那麼足,“反正不是中邪,你們嘴巴别亂說。外面的人是怎麼知道的,哪個大嘴巴傳出去的?”
呂掌櫃生病的事隻有呂家的人知道,大夫們也都給了封口費,怎麼全鎮人都知道了呢……
“老管家,我們能先去看看孫二死亡現場嗎?”裴霜催促道。
“哦哦,差點誤了事,申六,快帶人去。”
申六帶他們去到樓上雅間,指着一處地方:“這兒就是當時孫二倒地的地方。”
裴霜四處查看着:“這間房沒人動過?”
“害,死了人,都嫌晦氣,掌櫃就讓人别動這件房,準備重新修繕之後再招待人。”
“當時的情況是怎樣的?”雖然呂掌櫃已經說過一遍,但也要聽其他人怎麼說的。
申六描述了一遍那日的情形,與呂掌櫃所說大差不差。
屋内沒什麼異常,看不出什麼來,幾人轉了一圈就下去了。
錢大還是躺在原處。
申六看見,說了句:“不用管他,這兩天不知道他抽什麼風呢,見誰都和欠了他八百兩銀子一樣。”
他把手放在唇邊,悄悄道:“聽說是在賭坊輸了錢,氣不順。隻是氣再不順,也不能對着客人撒呀。”
“他還對客人發脾氣?”
“誰說不是呢,前日跑堂,把酒水打翻在客人身上,和客人吵起來了,也就我們掌櫃人好,出來賠了銀子,也沒責怪他。”
霍元晦道:“大家都說呂掌櫃心善。”
“是呀,我們掌櫃是出了名的耳根子軟,心善,那日孫二去世,他侄兒孫城連給他叔父下葬都不肯,還是我們掌櫃張羅的買棺材,又說有現成的墓地,孫城這才不情不願的答應。要我說呀,孫城就是來訛錢的,說不定那蜂蜜就是他下的,我們又不知道孫二的忌口,他可是清楚的很。而且呀,我上菜時,還聽到他們有争執!”
“嗯?孫城與他叔父不合,不願意給他下葬嗎?”
“對呀,和掌櫃談賠償銀子的時候還哭天搶地,到了下葬就開始推三阻四的。”
這麼說,孫城确實有嫌疑呀。
“孫城人在哪?”
“這就不知道了,他們是外鄉人,許是回鄉了吧。”
如果墳前的祭品真是孫城放的,那人應該還沒有離開水和鎮。
裴霜問:“他們有說過來水和鎮做什麼嗎?”
“他們是遊商,說是來做生意,再多的就不清楚了。”
水和鎮說大不大,但要從一個鎮裡找個人還是沒那麼容易的,尤其不知道孫城還在不在鎮上。
“先試着找找吧。找找客棧旅店什麼的。”
目前也隻有孫城這一個線索了。
“喲,今兒順德酒樓,這麼清閑呢?”一個清瘦男子,身着青灰色圓領袍,腰間墜了組成色不錯的玉佩,看起來十分儒雅,如果忽略他眼裡的精明,大概會以為這是個讀書人。
“怎麼是他?”申六小聲嘀咕了句。
裴霜雙手抱臂:“認識?”
“是對面東興酒樓的郝掌櫃,大家都是開酒樓的,難免會有些競争,郝掌櫃從前看我們酒樓生意好很是眼紅,偷偷搞過不少小動作。如今我們酒樓落魄了,上趕着來奚落呗。”
呂管家露出個客套的笑:“郝掌櫃怎麼有空來?”
“我與你們順德酒樓也算是多年鄰居,聽聞呂掌櫃生病了,特來看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