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第三塊頸椎骨和第六塊胸椎骨處,被人捏碎了,下手的人極其精準,用的力道不輕不重剛剛好,外邊看不出什麼異樣,内側全斷了。”
頸椎骨和胸椎骨被捏斷,相當于整個人就癱瘓了,所以向武沒有掙紮。
他不是昏迷被人扔進去,是像個癱瘓患者一樣,手和脖子都動不了。
裴霜繼續檢查了下他其他的骨頭,肩膀瘀傷處的骨頭有點輕微骨裂,這傷其實算很重了,他的左手有幾個月應該都擡不起來。不過這和他的死亡無關。
“天呐,是誰下此毒手!”向文一個大男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
這法子确實太過陰損,眼睜睜地看着自己死亡,卻動不了,在水中,口鼻被水淹沒,也無法開口呼救,他無法掙紮,意識卻是清醒的,隻能默默讓水沒過頭頂,感受到冰涼的井水一點點進入自己的肺部,直到無法呼吸。
身體和心理的雙重折磨。
“這人能準确找到這幾塊椎骨的位置,而且隻留下了幾個指印,下手相當娴熟,且指力非凡。”
“難道又是什麼專業殺手?”張泉猜測道。
“不清楚,在江湖上,還沒聽說過這樣的殺手。”
裴霜覺得不太像殺手,這手法不會緻命,向武的死因還是溺水,若是殺手,一把擰斷脖子更快速直接。
但謀殺是肯定的,無論如何,得走一趟樓家。
樓家是青梧縣的富戶,做糧食生意的,現在的當家是樓康盛,樓康盛與妻子沈琳育有一子一女,幾年前又納了個小妾進門。兒子樓青東是遠近聞名的才子,五歲時便考上童生得到當時縣令的誇獎,又模樣俊秀,是衆多待嫁娘子的春歸夢裡人。
女兒樓青汐也是十分出色的,詩文才氣不輸其兄,容貌秀美,聽說樓家還讓她參與了糧鋪的管理,生意做得也是有聲有色。
樓家常在城門施粥接濟窮人,在青梧縣素有賢名,昔年樓青東與樓青汐這對龍鳳雙胎降生時大家都說是積善之家的福報。
裴霜他們到樓家時,樓家下人已在門口相迎,很快把人領進了内堂。
向武的屍體鬧出那麼大的動靜,樓家的人猜到衙門會有人上門也不奇怪。
樓康盛坐在右首喝着茶,臉上不見絲毫愁色,倒是沈琳愁眉苦臉,心情不大好的樣子。
樓康盛的臉色在看見霍元晦時,終于有了些變化,裡面放下茶盞起身拱手相迎:“縣尊大人怎麼來了,草民懈怠,還望恕罪。”
裴霜見他前倨後恭,估計是沒想到霍元晦會因為這件事親自走一趟,不由得冷笑一聲。
坊間傳聞怕多有不實,良善之家,又豈會枉顧人命。
“不必客套,想來樓老爺知道我們因何事而來,廢話不多說,煩請将相關的人員都喊來。”
樓康盛連聲答應,随後将涉案人員都帶了過來,其實也沒什麼人,樓家聲稱向武是意外落水,涉案人也隻有發現向武屍體的人而已。
發現屍體的是樓家的馬夫袁義,同向武一樣是樓家的長工,也是向武的同屋,向武本來是和向文住在一起,但因為向文一年前成親就從樓家搬了出去,袁義就搬了進去,向武為人熱心,兩人關系不錯。
袁義說起向武還是面含悲痛色,不敢相信好兄弟就這麼死了。
“我今早起來想打水洗臉,水桶一扔下去就覺得不對勁,往下一望才發覺裡面有個屍體,等把人撈上來才知道是向武。”
裴霜問:“向武可有仇家?”
“沒什麼仇家,他脾氣很好,長得也好,大家都很樂意和他說話,就算有什麼摩擦,也犯不着殺人呀。”
裴霜又讓樓老爺叫了些與向武相熟的人來問話,得到的都是同樣的回話。
兇手如此手段虐殺向武,必定心中恨極,是與向武有仇之人,但從人際關系下手,沒有嫌疑人,還需深入調查。
“縣尊大人,還有必要調查嘛,就是個失足落井的意外。一個花匠惹出這麼多的事情來,就該将他盡早辭了!我本想着多賠些錢給他那哥哥,不想他那哥哥拿這事來煩擾您,估計是對錢财數目不滿意,無妨,我再多給他一些銀子就行。”沈琳突然說話。
霍元晦還沒回答,裴霜氣不過搶話道:“沈夫人,對您來說,死得隻是個微不足道的下人,但對向文來說,死的是他至親的兄弟,他有知道真相的權利。而且我們有切實證據,證明向武不是失足落水。”
霍元晦:“枉顧人命,非積善人家所為。沈夫人慎言。”
沈琳被裴霜的眼神吓到,略後退了一小步,身後丫鬟扶了她一把,沒敢再說話。
樓康盛上來打圓場:“我家夫人隻是想盡快解決這件事而已,縣尊恕罪。既然有證據,那請衙門接着查吧,我們樓家全力配合,若真有個兇手在家中,盡早查出對我們家也是好的。”
樓康盛比沈琳會說話。
裴霜對袁義道:“帶我們去你們住的地方看一下。”
裴霜和張泉等人去查看,霍元晦則是陪着樓康盛喝茶。
袁義前面帶路,樓家下人房都在外院,袁義與向武住的房間離周遭都有些距離,在馬房旁邊,馬房氣味大,所以住的遠些。
向武是伺候花草的,偶爾也會自己漚肥,馬糞是很好的原料,住一塊兒方便。
單獨的幾間小瓦房,即使是下人住的,也比外面的農戶人家強上不少。袁義和向武住在其中一間,其他幾間住了些長工,幹什麼的都有。
房間很小,一覽無餘,進門是個小廳,亂七八糟的堆了些工具,有刷馬的毛刷,挖泥的小鋤頭等,再進去一左一右擺了兩張床。
左邊的幹淨整潔,被子疊得齊整,枕頭放在被子上,床上還有個一尺見方的小箱子,箱子上了鎖,床底下放了幾雙靴子,有兩雙生皮釘靴。右邊亂糟糟的,被子胡亂堆在床上。
裴霜指着左邊:“這是向武的床?”
“對的。他愛齊整,每日早起都要疊被子。”
裴霜看了一下床上的箱子,箱子平平無奇,鎖卻很精巧,黃銅小鎖,嬰兒巴掌大,鎖芯不是平常所見的扁狀的,是十字的。
這把鎖怕是比這間屋子都值錢。
裴霜讓張泉把箱子帶回去,問問向文有沒有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