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古拉本能地後仰躲避，撞翻了酒壇，琥珀色的酒漿潑灑上她的裙裾。

他下意識想伸手攙扶她，手臂擡到一半，卻頓住了，目光鎖在自己指尖突然閃爍了一下的黑暗火花上——他體内的能量有一瞬的失控。

指尖僵在半空。

就在這瞬間，茉莉做出了決定。

她忽然俯身，張口咬住了他正遊弋着黑暗能量的食指。犬齒刺破皮膚，帶來溫熱濡濕的觸感。

“膽小鬼。”

她含着他滲血的指尖，濡濕的舌尖掃過指腹，聲音含混不清，琥珀色的眼眸在燭光下亮得驚人。

留下吧，哪怕隻有這一刻。

伽古拉隻愣了一瞬，随即伸手，帶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扣住她後頸，将她狠狠拽向自己。那手指的觸感粗糙、帶着薄繭和舊傷的凸起，甚至能感受到他指腹下奔湧加速的脈搏。

茉莉的心跳仿佛在那一瞬停止了。

一種奇異的、近乎戰栗的安心感瞬間攫住了她，似乎她終于觸碰到了他更加真實、更本質的那一層。

力量感透過皮膚傳來，帶着一種近乎窒息的壓迫。

最後落在唇上的，卻是輕如紙片般的碰觸。

時間仿佛停滞了幾秒。

他松手忽然向後退去，撞上冷卻的烤架，火星騰起又熄滅。擡起頭時，他又露出一個慣常的滿不在乎的笑容：

“你該不會是……”

茉莉充耳不聞。

她用手輕輕一撐，身體騰空越過桌面，跨坐在他腰腹之上，浸透冷酒的潮濕裙擺緊貼着他。

茉莉的心在狂跳，恐懼與渴望交織成網。她猛地扯開自己的衣領，讓鎖骨下方那個曼陀羅花烙印，連同胸前雪白的肌膚、平滑的小腹都完全暴露在月光下。

給我一點回憶吧，伽古拉。在永恒的虛無開始之前。

當伽古拉眼中最後一絲掙紮的理智徹底消失時，茉莉感受了一種由衷的喜悅和解脫。

長久以來壓抑的、如同岩漿般滾燙的情感——追尋的孤寂、失而複得的狂喜、反複試探的忐忑、對他終将離去的恐懼、以及被他的溫柔所吸引的渴望——在這一刻如同決堤的洪水，沖垮了她自己所有的矜持與算計。

她被這洶湧的情感洪流裹挾着，主動迎向那即将到來的風暴。

一種混雜着勝利和徹底放縱的激烈情緒在她胸腔裡沖撞燃燒，讓她不顧一切地回應，甚至帶着一種近乎挑釁的主動去撕扯、去糾纏。

當後頸的實驗室編号被他咬住，那本能的羞恥都化作了點燃這狂烈火焰的薪柴。

這一刻，沒有追尋者，沒有宇宙傭兵，隻有兩個在欲望和情感深淵邊緣縱身躍下的靈魂。

黎明前的寒露降臨。

一件帶着他體溫的、混雜着硝煙、杏子酒和青草氣息的披風被他揚起，試圖覆蓋住她裸露的脊背。

茉莉的身體幾不可察地繃緊了一瞬。

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和暖流同時湧上心頭，幾乎讓她僞裝的面具崩裂。

茉莉突然翻身，将他手腕按在殘留酒漬的野餐布上，将嘴唇湊在他耳邊。

“你不會……逃跑吧？”她帶着宿醉的鼻音呢喃。

像你七百年來……慣做的那樣。

伽古拉的動作停滞了。

他擡起另一隻手，指尖将她散落的長發輕輕别到耳後。

***

晨光漫過小木屋的窗台，塵埃在光柱中無聲舞動，映照着昨夜瘋狂後殘留的狼藉與揮之不去的尴尬沉默。

茉莉背對着伽古拉，用力搓洗着裙擺，布料的摩擦聲是此刻唯一的聲響，試圖掩蓋空氣令人窒息的疏離感。

伽古拉扶正擺得不那麼整齊的椅子，動作僵硬，刻意避開她的視線範圍，仿佛昨夜是一場需要共同遺忘的意外。

“咔嚓……”

廚房角落的老舊鑄鐵水龍頭發出一聲哀鳴，水流驟然細弱，随即徹底斷流，隻餘空洞的滴答。

茉莉下意識蹙眉，這老夥計又罷工了。她彎腰檢查水閥，伽古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問題在哪？”

“估計是過濾網堵了或接口松脫，”她頭也沒擡，手指習慣性地敲了敲水槽下方潮濕的木闆。

“工具都在地下室，你去拿一下……”話音未落，她的心髒猛地一沉。

她犯了一個緻命的錯誤。一個在心神恍惚、習慣了他的存在和協助後，完全未經大腦的下意識錯誤。

“……在地下室的左邊架子第二層，銀色工具箱。”

她艱難地吐出後半句，聲音幹澀。

地下室，她從未讓伽古拉去過。那裡藏着什麼，她心知肚明。

她能感覺到伽古拉探究的目光如芒在背。

“……哦？那……密碼？”

伽古拉一字一句地問道。

到這裡，似乎沒有理由拒絕了吧……？

茉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密碼是……MORI426。”

短暫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後，腳步聲響起，他徑直走向了儲藏室深處那扇隐藏在挂毯後的厚重木門。

茉莉想沖過去，身體卻像被釘在原地。

太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