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老爺和三太太離開後,冬青的屍體被人擡走。
秦玉君不忍看冬青的屍體,背過身去。
冬竹的死她尚沒有那麼深刻的感受,那時她剛重生回來,在她的潛意識裡,認為冬竹本就是要死亡的。
可是冬青不一樣,冬青上輩子的結局她雖然不知,但絕不會像這輩子一樣死得慘烈。
聽那些婆子說,冬青烈性,大姑娘下令杖責,她一聲都沒求饒,誰知道,大姑娘竟然直接下令打死了她。
是她利用冬青達成了自己的目的,才害死了冬青。
苕兒站在一旁,目光呆滞,她吓傻了,“奶奶,他們擡走的是誰?”
奶奶回府後,便讓她去請三老爺和三太太,龔婆子說冬青北大姑娘打死了,她隻以為是龔婆子騙人的。
未親眼看見冬青死後的模樣的她,她不信那個白布蓋着的是冬青,明明她們前兩天才見過的,冬青音容笑貌還在,怎麼就變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屍體呢,苕兒不敢相信。
她要去掀開那白布,童石拉住了她,下人們擡走了冬青。
童石見苕兒這樣傷心,不是很理解,“是因為大姑娘殺死了冬青,你們才這樣傷心嗎。”童石指着院子外,“那我幫你們去殺掉大姑娘,你們就可以不傷心了是嗎?”
秦玉君苦笑一聲,“若是真有那麼簡單就好了,殺掉她,我們恐怕也活不了了。”
“不會的,我保證你會活着。”童石笃定,畢竟皇上吩咐他保護秦夫人,幫她做這樣的小事,童石有限的思維裡覺得是合理的,皇上也不會怪罪。
“不用了童石,殺人者會受到懲罰的,他們都會受到懲罰的!”秦玉君眼神堅定。
這之後她安排了冬青的後事,下葬那日,秦玉君和吳進父子一同來到東青、冬竹姐妹的墓前。
吳進看着憔悴了許多,他和冬青感情很好,冬青将他介紹給奶奶做賬房,讓他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驟然聽聞她離世,他也不敢相信,可是六奶奶派人來通知的,由不得他不信。
又得知冬青表姐死亡的真相,吳進心中更加為她感到不服,冬竹表姐脾氣那樣好,也死在孫府大姑娘手裡,兩個表姐都死得無辜。
吳進流着淚,發誓定要為兩個表姐讨回公道!
秦玉君站在冬青墓前,為她點了三炷香,“冬青,對不起,要不是我,你也不會因此丢了性命。”你們放心,我會讓孫惠清付出代價。
苕兒也傷心,冬青是除了奶奶和翠兒以外,她在府裡最熟悉的人,她到現在都覺得這是假的,可是眼前的墳墓告訴她,冬青死了。
苕兒哭着說:“奶奶,怎麼能怪你,都是大姑娘不分青紅皂白,冬青到底怎麼惹着大姑娘了,竟然生生打死了冬青姐姐,嗚嗚嗚……”
吳父、吳進也知道罪魁禍首不是六奶奶,是大姑娘太過狠毒,就連冬竹的死,和大姑娘也脫不了幹系。
冬竹、冬青姐妹倆命苦,眼看着就要熬出頭,卻都死于大姑娘的毒手,承恩侯府視人命為草芥,簡直殘忍之極!
吳父歎息,可恨自己那對沒用的姐姐姐夫,畏懼權勢,貪那幾十兩銀子。
若是他,自己的兩個女兒被人害得這樣枉死,就算是侯府又如何,他定要找他們讨讨公道!
天空開始下起雨,碩大的雨點落在秦玉君身上,砸得她的皮膚此起披伏的疼痛,但都沒有她的心那麼痛。
眼淚淹沒在雨水裡,滴滴的流進泥土裡,不知泥土是否嘗到這淚水的苦澀。
翠兒打着傘上前:“奶奶,我們回去吧。”風吹得越發大,翠兒手中小小的油紙傘,遮不住這樣大的風雨。
吳進道:“奶奶先回店中躲躲雨吧,你還懷着身子不好淋雨。”
回到了店裡,翠兒和苕兒拿棉布給秦玉君擦拭頭發。
“奶奶還懷着孕,要是着涼了可如何是好,都怪我不好,那日我要不是出府,及時通知奶奶……也許冬青也能。”翠兒邊給秦玉君擦頭發邊愧疚的道。
“你在也沒用的,大姑娘想打殺誰,就算大老爺和大太太也未必能夠阻攔。”
秦玉君反而慶幸,“還好那日你出去了,否則恐怕連你也要遭殃。”
翠兒也是一陣後怕,要不是那日出去見易郎,她怕是和冬青一樣的下場!翠兒想到了心上人,不知這幾日他可有想她。
苕兒阿嚏一聲,秦玉君見她頭上也全是雨水,“翠兒、苕兒别忙了,去擦擦你們自己身上的水。”
翠兒道:“那我去後面的廚房燒些熱水煮姜茶。”
“我去找童石,他還在外面站着呢,我拿帕子給他也擦擦。”
房間裡一時安靜下來,秦玉君獨自坐在榻上,微微出神,這幾日事情接二連三的來,讓她精疲力盡。
冬青的死,大姑娘對她的恨意,暗處觊觎她肚中孩子的三老爺,還有肚子裡未出世的孩子,一團亂麻。
秦玉君情緒有些失控,在未察覺的時候,眼淚顆顆落在了手上。
微溫的淚水,讓她的手瑟縮了一下,她才發現臉上已經挂滿了淚水,正準備掏出手帕,門被人推開了。
“翠兒這麼快就……”她回頭,高大的身影站在門口,讓她一時忘記了臉上還挂着眼淚。
裴玄度不料見到的是這樣一副場景,女子臉上挂着晶瑩的淚,眼睛通紅,眉頭微簇,一副被風吹雨打的嬌弱芙蓉花,令人心生憐惜。
“你……為了一個死了的丫鬟,把自己搞成這副樣子。”
秦玉君看着眼前人,不知為何,眼淚越發忍不住,“公子這樣的人自然不懂,性命掌握在他人手裡是什麼滋味,像我這樣卑弱之人和冬青是沒有區别的,我悲她也是悲己。”
裴玄度走近那斜靠在椅子上的女子,拉起她的手,“什麼卑弱,我裴玄度的人,怎會是卑弱之人,我看你是太妄自菲薄。”
男人炙熱的手緊緊握住秦玉君的手腕,手腕傳來疼痛,她擡頭,看見男子鋒利的下颌,而他那雙黑沉的眼睛正深深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