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庫丹瓦·廖奇震驚地低頭看向深埋進胸前聚元甲的槍刃,隐約感到胸口的皮膚微微刺痛,寒意蔓延。單角犀的防禦力遠不如堅盾雙角犀,但在巴丘土系元靈中當屬佼佼者,縱使是單體破壞力最強的金系元師,沒有元帝修為也休想輕易一擊破甲。
一個年紀輕輕還被他克制的水系元王,怎麼可能一槍/刺入他的護甲内!?哈庫丹瓦難以置信,但他早年豐富的實戰經驗令他迅速接受了局勢的瞬息萬變,當即做出應對。單角犀第三第四顆凝元珠同時大亮,哈庫丹瓦低吼一聲,胸肌登時繃緊,在聚元甲之上竟又分泌出一層泥土色的硬殼,硬生生把銀月龍牙槍給震了出去。
在銀月龍牙槍即将被彈開的瞬間,楊拙向下一按槍柄,借助反彈力翻身躍起,身體柔韌地擰出堪稱恐怖的角度,兩條長腿像蛇一樣絞住對方粗壯的脖頸。但釋放強化武技後,哈庫丹瓦·廖奇龐大的身軀從一座肉山變成了一座泥山,根本紋絲不動。他反倒伸出兩隻沙包大的拳頭,第一顆凝元珠亮起,試圖直接抓住楊拙。
楊拙怎會給他這個機會,小腿和腳背同時發力,連帶着長/槍一起把自己甩過哈庫丹瓦的頭頂,單手一撐地面,幾個空翻穩住了身形。
果不其然,這個人的土系元靈完全是堅盾雙角犀的劣質版本。武技如出一轍,但防禦力更弱,攻擊力嚴重不足。怪不得哈庫丹瓦·廖奇在他的記憶裡隻是個不值一提的無名之輩,以至于他甚至都不清楚此人還有豢養娈童的變态愛好。
既然他的土系元靈和堅盾雙角犀同出一脈如此相仿,那麼它們的弱點極大概率也位置相近。試探過後,楊拙心裡有了定數。唯一不确定的是,哈庫丹瓦·廖奇的眉心處,是不是也隐藏着哈庫丹瓦家祖傳的、隻為戰元師們準備的那個東西。
哈庫丹瓦·廖奇正邁着沉重的步伐向他撲來,楊拙矮身壓低重心,銀月龍牙槍的槍尖一挑,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奔着對方的雙目兇狠刺去。這招式實在狠辣又迅猛,哈庫丹瓦笨重的身軀閃躲不便,隻來得及把頭一歪。這一槍擦過了額角,削去大半的頭盔。
即使能夠釋放武技迅速補全損耗的盔甲,哈庫丹瓦的臉還是綠了大半。
小羊羔子這是單純報複?還是心裡清楚單角犀防禦的唯一漏洞就在眼睛?
随着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令哈庫丹瓦·廖奇感到不安的是,他本以為應付一個缺乏傍身武技的水系元王綽綽有餘,然而楊拙的行動卻像水中一尾滑膩的遊魚,矯健敏捷,靈巧機動,看得見卻捉不着。
他面對的分明是十五歲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手底下的感覺卻像是與巴丘邊境線上的狡詐魔族搏鬥,元力的消耗已經遠遠超出正常水平。哈庫丹瓦·廖奇十分煩躁,卻拿楊拙無可奈何。他終于明白楊拙為何敢口出狂言,這年輕人的确有狂妄的資本。
所幸他還算留了個心眼,與楊拙打賭時說的是整隊赢才算赢。瀚海學院總不可能人人都是妖孽,隻要他保護好要害、使勁拖延時間,耗幹楊拙的體力和元力,在總體戰況上還是怒目金剛隊占優。
哪怕赢得不太光彩,赢了再說!
哈庫丹瓦·廖奇咬牙,準備不再主動進攻,而是把注意力全部放在有針對性地提防楊拙上。然而,在他刻意收斂武技的一瞬間,場上驟然湧起了蒼白的冷霧。煙波舞的缥缈寒意無法穿透單角犀的粗糙厚皮直達血肉,但也足以造成短暫的僵直。
在哈庫丹瓦·廖奇防禦青黃不接的空白期内,一杆泛着冷光的銀灰長/槍氣勢如虹地沖破濃霧,牢牢鎖定他的眉心。銀月龍牙槍破空挑起的,已經不再僅僅是單純的敵意和凜冽的寒風,而是濃郁的殺氣。哈庫丹瓦·廖奇的瞳孔不受控制地劇烈收縮,似乎能看清鋒利槍刃中映出自己驚恐扭曲的面龐。
少年時期曾經在魔族戰場上鍛煉出的危機直覺突然久違地蘇醒,提醒了哈庫丹瓦:楊拙不止要打敗他,更抱着一擊必殺的決心!
攔不住這一槍,他可能真的會死!
哈庫丹瓦·廖奇倒抽一口冷氣,喉嚨裡突然擠出一連串密密麻麻的音節。他的語速太快、聲音太低,以至于無人知曉他究竟在念什麼。
衆人能看到的,隻有哈庫丹瓦·廖奇眉心中噴湧而出的燦金光華,與楊拙被點點金光無情穿透後全身上下爆裂飛濺的濃稠鮮血。
裁判最先反應過來,緊急叫停了比賽,上前檢查楊拙的傷勢;主持人随後向全場觀衆宣布暫停,靜待裁判給出結果;觀衆席上驚呼不斷,原本在看台觀賽的瀚海學院二隊已經匆匆離場。罪魁禍首哈庫丹瓦·廖奇卻跌坐在地一臉陰晴不定,半是惱怒半是困惑地望向氣若遊絲的楊拙。
以楊拙展現出的速度,沒理由躲不開金剛蓮花,他也隻是下意識想将楊拙逼退而已。為什麼楊拙要故意硬抗?
金剛蓮花不是單角犀的任何一個武技,而是哈庫丹瓦家為了彌補堅盾雙角犀的防禦弱點,在每一位元師子女眉心植入的特殊元力法器。以特定的一句巴丘古語引起的口唇震顫作為觸發條件,近距離地爆發出千百道壓縮元力,殺傷力無窮。
然而,無論楊拙是故意還是無意,哈庫丹瓦·廖奇都清楚地明白自己已經輸了。景國元師交流大賽規則寫明嚴禁使用任何元力法器,而他不僅違反了規定,還造成了嚴重的後果。
還不待哈庫丹瓦·廖奇從落敗的郁悶中回過神來,他的視野忽然被陰影嚴嚴實實地遮住。哈庫丹瓦擡起頭,對上了一雙熊熊燃燒的燦橘色桃花眼。
鐘家小少爺的臉色陰沉得幾乎能滴出水來,他毫不留情飛起一腳踹中哈庫丹瓦·廖奇的下颌,力度之狠,竟然從哈庫丹瓦嘴裡硬生生崩出半顆牙齒。不等變态下作卑鄙無恥死光頭痛呼,鐘晖又是一腳蹬在他臉上,一把精鋼匕首準确無誤地插進了哈庫丹瓦的指縫中。
“是你自己挖出來,還是我幫幫你?”鐘晖和善地詢問。
......
楊拙睜開眼時,先感受到的是失血過多的虛弱乏力,其次是左手臂似乎格外酸麻,最後才遲鈍地察覺附骨之疽般肆意叫嚣的劇烈疼痛。每一寸血肉都仿佛被生生撕裂攪爛,再被尖釘勉強釘死在骨骼上。
這是他在碧水寒潭之後傷得最重的一次,不比覺醒血脈時的脫胎換骨,畢竟是被強橫的壓縮元力正面貫/穿了身體,治療元師和丹藥能起的作用有限,眼下的傷勢再嚴重也隻能靠他自己硬抗。
他倒是無所謂,比這痛苦十倍百倍的罪他都遭過了。隻是......
楊拙微微偏頭看去。他的左手臂正被另一個人的掌心壓住覆蓋,有一顆淺棕色腦袋低頭磕在床邊,悶悶地發出一點點輕微的呼噜聲,似乎睡着了。
不是鐘晖還能是誰?
楊拙試圖在不驚動鐘晖的前提下把手臂小心翼翼地抽出來,然而他才稍微一動彈,鐘晖就仿佛驚弓之鳥一般彈了起來,猛地搓了搓臉。借着窗外蒙蒙亮的天色,楊拙看得清楚,鐘晖桃花眼下的卧蠶明顯重了幾分,像是黑眼圈蒙上的陰影。
鐘晖又打了一個哈欠,問了句廢話:“醒了?”
楊拙點頭。
鐘晖又問:“還有哪裡不舒服嗎?”
楊拙搖頭。
兩人一時相顧無言。鐘晖深深呼吸,長出一口氣向後仰倒在椅背上,揉了揉太陽穴,無奈又苦澀地歎道:“行吧,沒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