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他穿越以來,經曆的事件雖然在諸多細節上與《天玄至尊》有所出入,不過總體還是遵循着小說的劇情發展規律。瀚海學院、碧水神息秘境、景國元師交流大賽......鐘晖不是沒想過,在大賽結束後,以楊拙重生歸來的人生閱曆,也許不會接過景國皇室的橄榄枝。但他從來沒想過,莽蒼教廷的司禮聖女聞人師芙竟然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對瀚海學院發出邀請!
他們和聖女不過一面之緣,聞人師芙為什麼要請他們去莽蒼?
難道是和她預言的大劫難有關?
鐘晖的手掌不自覺地攥緊,冷汗浸透後背,他很快意識到了聖女邀約莽蒼之行的另一層含義。
劇情毫無征兆地離奇脫軌,意味着他無法再依仗《天玄至尊》作為未蔔先知的天書,原本清晰可辨的前路霎時被一團危險的濃霧籠罩。
小說的視角有限,他對楊拙所遇到的絕大部分角色了如指掌,但對莽蒼的了解也僅僅是略多于景國本土的普通人。至于韓潤楓口中的什麼莽蒼每年十二月舉行的神恩洗禮,他幾乎毫無印象,隻依稀記得這是繼神教的某個設定而已。
鐘晖下意識地偏頭瞄了一眼楊拙。還好,楊拙的表情看起來波瀾不驚,抿着唇微微颔首,似乎也不打算出聲。
如果連楊拙都沉不住氣,那他才是真的會慌亂。
他不知道的是,在楊拙看來,莽蒼聖女的邀約屬于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因此才不激動。這也算間接地印證了楊拙的猜想:聖女匆匆趕回繼神教總祭壇是為了傾聽神谕,并且成功解讀了神谕的内容。
鐘晖平複過心情,張大嘴巴像是震驚過度如夢初醒一般,喜氣洋洋道:“天啊!還有這種好事!表哥,你該不會是在逗我玩吧?”
韓潤楓眨眨眼睛,說道:“小晖表弟,我是會拿這種大事開玩笑的人嗎?哎,等你們去了莽蒼,言談舉止可千萬要對得起我景國禮儀之邦的美稱啊。”
鐘晖用力一拍座椅,激動地叫道:“那當然!”
他沒有忘記理論上“鐘晖”是不應當認得出誰是聖女的,又陶醉地歎道:“莽蒼聖女啊,啧啧,那得長得多漂亮!”
韓潤楓笑道:“小晖表弟,有道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你和楊拙應該都已經見過她一次了。”
楊拙不說話,鐘晖則十分配合地疑惑驚歎。兩人拉拉扯扯,從聖女天人之姿一路唠到鐘府家長裡短,在小小的馬車轎廂裡演了一出兄友弟恭的大戲。鐘晖靠着不學無術的纨绔人設,也從韓潤楓嘴裡摳出了一些莽蒼文化的知識,譬如默吾兮的三條神谕和十二月的神恩洗禮。
韓潤楓似乎是想把親切表哥人設貫徹到底,耐心地對鐘晖解釋道:
“在莽蒼的正史記載上,被承認明确解讀的神谕隻有三條,也就是繼神之名、滅世神話和人魔争端。但實際上,這三條神谕都各有各的争議。”
“第一條,繼神之名。雖然目前莽蒼的唯一繼神正名為默吾兮,但有寥寥幾篇野史提及過,神谕裡真正被解讀出的繼神之名其實隻有‘默’這一個字,默吾兮是當時的統治者出于某種政治目的,稍加曲解的結果。”
“第二條,滅世神話。絕大多數景國人應當隻知道默吾兮預言過天玄大陸覆滅,但卻不知道那一段神谕的原文。實際上,用景國官話完整地翻譯莽蒼的滅世神話,意思應當是......”
韓潤楓頓了頓,有意無意地瞥了楊拙一眼,笑道。
“長眠的創世神,靈魂仍然溫暖。左眼孕育鳳凰,右眼孕育蛟龍。鳳凰從天而降,黑龍破土而出。創世神将醒來,祂将在那時醒來。天崩地裂,海動山搖,世間将陷入冰火兩重天。”
“鳳凰和蛟龍實際上都是傳說裡的神話生物,天玄大陸上是不存在的。所以一直有人認為這是某種隐喻,隻不過到現在也無人破譯真實的含義罷了。”
韓潤楓語氣輕松,鐘晖卻隐隐感到違和。《天玄至尊》裡提過,楊拙的元靈黑煞吞雲蟒未來的進化方向便是龍。既然能成為元師的元靈,這說明黑龍理應是真實存在的。
他也下意識地嘗試解讀滅世神話中的隐喻,理所當然地以失敗告終。但韓潤楓也說,神谕的曆史過于漫長,誰也不能保證流傳過程中有沒有錯誤或遺失的部分。對景國人來說,聽過一遍能長長見識就好。
“第三條,人魔大戰。這條神谕的争端就很簡單了,主要是莽蒼和景國在對魔态度上的差異。你也知道,魔族雖然有七成是純粹的野獸,但也有二成的半獸和一成的類人。這三成的魔族是有智慧的,他們也有自己的文明,雖然人族難以理解就是了。”
“莽蒼和景國、巴丘的分歧便在于,莽蒼認為郄地魔域本質是一個與天玄大陸分離的闆塊,是意外寄生在天玄大陸身上的病瘤,應當想辦法切斷郄地與大陸的聯系,而不是一味地試圖殺光魔族。”
韓潤楓的語氣驟然冰冷,臉上露出些許不屑。莽蒼大部分領土遠離郄地,才會站着說話不腰疼。魔族本就流淌着肮髒的血,是沒有感情沒有道德的劣等種族。對魔族斬盡殺絕,是每一個人族兒女的心願和本分。
鐘晖也清楚韓潤楓對魔族這兩個字痛恨到喪心病狂,礙于楊拙就在身邊,他不想說什麼難聽的話,裝傻打了個哈哈蒙混着把話題轉移走了。他故意順着韓潤楓的話茬捧哏,車廂裡的氣氛又迅速回溫,一直聊到馬車停靠驿站休息,韓潤楓似乎還意猶未盡。
臨下車前,太子殿下笑靥如花地跟鐘晖招手:“明天再見啊,小晖表弟。”
我再也不想見你了。鐘晖笑容僵硬,偷偷摁了摁自己的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