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傷退賽後的第七天,楊拙身上的膏藥繃帶林林總總換了三輪,終于全部拆掉了。他對自己傷勢的計算心中有數,疼痛歸疼痛、流血歸流血,但沒有一處是真正傷及内髒和骨骼的。在頂級丹藥和強韌的魔族血脈雙重溫養下,楊拙很快就恢複得生龍活虎。
由于此次退賽情況特殊事出突然,團體戰也沒有年齡限制,賽事裁判組允許瀚海學院一隊臨時加入替補繼續比賽。鐘晖借此機會也用盡了渾身解數拐彎抹角地表達了自己一同退賽的想法,竟然成功說服了戚院長。
裁判組雖然允許替補加入,但也提出了兩個要求,第一是替補的元力屬性與修為境界必須與楊拙和鐘晖一緻,第二是替補此前從未在團體戰登場過。雖說有不少與瀚海學院關系友好的學院隊伍淘汰後還滞留在嶽都,但融元師和元王水準的青年學生基本早就作為主力出戰過了。
衆人左思右想糾結一番,最終竟是趙西瑜找來了兩個與瀚海學院有過一點淵源的熟人。
水系元王孫淳,和已經突破境界暫未領悟武技的火系融元師胡小雯。
這一隊情侶在上一次趙西瑜押着尹合去道歉時與趙西瑜交換了聯絡地址,雖然瀚海學院舉隊搬遷,但他倆卻還住在原來的客棧。趙西瑜懷着碰運氣的心态趕到時,趕巧遇上兩人退房準備返程回家,他輕輕松松便說服了兩人帶着打包好的行李直接出門坐上前往秋楓居的馬車。
在替補人員問題解決後,鐘晖替楊拙清點了巴丘各使團和大賽官方陸陸續續送來的補償品,有丹藥、有元力法器、還有一些巴丘手藝的精美首飾。價值相當可觀,如果換算成現錢,足以在嶽都定居十年吃穿不愁。
但這些東西送到楊拙手上時,隻剩一枚儲物戒。劉管家告知他,太子殿下已經用市面上兩倍的價格把那堆東西全部買走了,儲物戒裡的金條幾乎堆成了一座熠熠生輝的金山。
可惜楊拙不吃這套懷柔策略,當場就把多出來的那一半金條拿出來返還了,幹淨利落的動作和幾年前在單人宿舍小院裡當着鐘晖的面傾倒金币的情形如出一轍。
鐘晖看得出來,楊拙似乎從來不願意欠誰的人情,仿佛随時準備好了無牽挂地抽身離開似的。
在鐘晖氣急逼迫哈庫丹瓦·廖奇履行賭約挖掉自己的雙眼後,這個人再也沒有出現過,甚至連巴丘使團來訪時都未曾提到一個字,消失得無影無蹤。至于他挖出來的兩隻眼球究竟滾落到哪裡去了,鐘晖實在想不起來。
好在楊拙也不鑽牛角尖,隻說了一句知道了。
瀚海學院一隊二隊雙雙晉級團體戰十六強的第二天一早,鐘晖和楊拙登上了前往瀚海郡的馬車。在嶽都城門的關隘前,他們突然被守城士兵攔下,接着轎廂外便傳來了馬駒嘶叫聲和像是金屬碰撞的雜音。
不待鐘晖搞清楚怎麼回事,一位黃衣青年便大搖大擺掀開轎簾,笑眯眯地擠進馬車車廂。那張俊俏中帶着一絲欠揍的臉,不是韓潤楓還能是誰?
鐘晖忍不住嗆道:“表哥,你怎麼也來了?”
韓潤楓在他和楊拙對面坐下,理直氣壯地說:“小晖表弟,你可是答應過我要請我吃飯的,怎麼能說話不算數呢?小氣!”
好麼,又來扯個人戰決賽前的倒黴賭約!鐘晖無語凝噎。當時他們打賭的内容的确是一方請吃飯一方請喝茶,但任誰聽了都明白那隻是個委婉的比喻說法,韓潤楓竟當真了。景國的太子頭銜看樣子多半是個鐵飯碗,百忙之中還能抽出空來惡心人?
鐘晖嘴角一抽,拍着胸脯強笑道:“表哥你開什麼玩笑,我是那種小氣的人嗎?到了瀚海郡隻能我做東,表哥你一個銅币都不許掏!要不然就是瞧不起我!”
韓潤楓臉都笑開了花,十分欣慰地拍了拍手,連連點頭稱是。馬駒揚蹄啟程,鐘晖卻敏銳地察覺了不對勁,馬車行進的速度似乎太快了點。
韓潤楓一眼看出他神态的微妙變化,笑道:“不逗你了,小晖表弟。實話告訴你吧,我這趟去瀚海郡,主要是為了三件事。”
“第一件事,是瀚海郡監察局十年一次的大考察期到了。瀚海郡是景國最繁華的大郡之一,父親很重視,但他在郄地前線不便趕來,所以由我代替。”
“第二件事,是測試我們現在正乘坐的馬車性能,準确的說是馬蹄和車輪的性能。為了提高馬車長途運輸的效率,姐姐研制了新的元力法器配件。嶽都到瀚海郡的路程不遠不近,正好适合拿來提前測試一下。”
“至于第三件事......”韓潤楓拖長了聲調,眼神突然瞟向了至今一言不發的楊拙,臉上的輕浮笑意不減,“跟你,不對,跟你們,有非常大的聯系。”
“莽蒼向景國遞交了一份友好的信函。信函的内容是,繼神教的司禮聖女聞人師芙代表整個莽蒼繼神教教廷,誠摯地邀請瀚海學院的部分學員——對,特指參與本屆元師大賽的十人,前往莽蒼進行交換學習。”
“相對的,莽蒼也會派遣教廷修士,來深入了解景國文化,以顯兩國同根同源的莫逆之情。”
“景國皇室已經同意了,在你們回瀚海郡的路上時,留在嶽都的其他同學也該收到通知了。”
“至于具體的出發時間,一方面你們需要休息,一方面景國到莽蒼路途遙遠,聖女又希望你們能趕上莽蒼每年十二月舉行的神恩洗禮,所以定在了十一月的上旬。”
“莽蒼向來封閉,少有主動邀請别國子民進入教廷的先例,更别提聖女親筆書寫邀約了。這次莽蒼教廷和瀚海學院交換學習,也算一樁美談。”
韓潤楓兩腿交疊,雙手交叉搭在膝蓋上,語氣輕描淡寫,然而話裡話外根本沒有留出分毫的拒絕餘地。言外之意便是:想去也得去,不想去也得去。
鐘晖一開始還能敷衍地點頭附和,但聽到莽蒼二字的瞬間,他的喉嚨便仿佛堵住了一般。最後這番話仿佛晴天霹靂,在鐘晖的腦海中轟然炸裂,他的太陽穴猛地一跳,回憶起莽蒼聖女在尚武堂外意義不明的預言。
“鐘晖閣下,前程有大劫難。”
大劫難真的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