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該笑的,因為楊拙顯然在生氣,而且有點不易察覺的委屈。
他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
但是,真的很可愛啊。
鐘晖到底沒能忍住,笑得眼睛都彎成了月牙。他親昵地蹭了蹭楊拙的脖頸,又蜻蜓點水似的在楊拙唇邊落下細細密密的吻。
“楊拙,我喜歡你。”
鐘晖一字一句地說,琥珀色的瞳仁亮晶晶的,洋溢着愉悅的笑意。
“我喜歡你,所以我不會害怕的。”
楊拙扶着他的肩膀,目不轉睛地盯着他,好似要将他盯出個窟窿。鐘晖也坦蕩地接受審視,露出一個幹幹淨淨的傻笑。
這是真的嗎?
聽到了夢寐以求的承諾,楊拙卻莫名有些恍惚。
到底從哪裡開始才是幻象呢?
他已經回憶起了一切,此刻卻不敢相信了。
萬一,這裡才是現實,鐘晖和重生的記憶都是他的幻想怎麼辦?
他知道的,他本來就有癔症,他能聽到無數個死去的自己在哭笑吵鬧,離徹底瘋掉隻有一步之遙。
“鐘晖。”楊拙突然捧起鐘晖的臉,神經質地喃喃自語,“你是我的幻覺嗎?”
“我不是幻覺。”鐘晖沖他溫柔地笑,偏過頭啄了啄他的手心,“我是為你而來的。”
“隻為我?”楊拙問。
“對,隻為你。”鐘晖笑着說。
我是隻為你而來的。
足夠了。楊拙想。
鐘晖是上天賜予他的方寸之地,是他甯死也不會放手的執念。
他喜歡鐘晖。
他愛他。
刹那間,隻聽空中啪嚓一聲脆響,鐘樓與夜幕的景象一同裂開蛛網般的裂紋,碎成一片片映像模糊的鏡面,折射出虛幻的白光。
鏡面翻轉,天地歸于純白,隻剩鐘晖和楊拙的身影獨立其間。
幻象碎裂了。
漫無邊際的白色漸漸染上了清澈的藍,強烈的困意洶湧地席卷而來,鐘晖的眼皮驟然沉重得像灌了鉛一般。他隻來得及抱緊楊拙,便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
鐘晖是被活生生憋醒的,冰涼的水淹沒了他的口鼻,胸腔沉悶呼吸困難的感覺立刻喚醒了他在墓海上的一些痛苦回憶。他緊閉着眼下意識地掙紮了一下,突然發覺這水很淺,隻要稍稍擡頭就能出水。
而他之所以感到胸口很沉,是因為楊拙還趴在他懷裡昏迷不醒。現實裡的楊拙隻是看起來瘦削,實際上肌肉密度大得驚人,壓在身上時重量相當有存在感。
鐘晖扶着楊拙直起身,抹掉臉上的水,又揉了揉眼睛環顧四周。
他們正身處一道裂谷的底部,放眼望去,灰黃色的天空被高聳的峽谷擠成了一條可憐的縫隙。兩側的灰褐色岩壁粗糙不平,陰冷潮濕,爬滿了扭曲的藤條和怪異的昆蟲。
谷底流淌着一道水流平緩的渾濁淺溪,鐘晖和楊拙正是在溪中醒來。但從河道的磨損來看,他們隻是運氣很好,趕上了溪水水位最低的時刻。假使他們在水位升高的季節被魔鏡之湖扔進來,恐怕會直接淹死在河中。
深谷溝壑一線天,冬眠春醒墳河水。
鐘晖張大了嘴,他驚訝的是自己知道這裡是哪,卻想不通他們是如何來到這裡的。
魔鏡之湖的力量,竟然将他們從莽蒼的墓海天災秘境,瞬移到了郄地魔域的噬谷天災秘境。
剛下刀山,又入火海!
濕透的衣服緊貼在皮膚上,濕冷黏膩的觸感異常難受。鐘晖一咬舌尖,強行穩住心神,先抱起楊拙離開冰冷的溪水。他就近尋了一片幹燥的碎石地,用瀚海學院的校服外套充當墊子,讓楊拙能躺得舒服一些,又摸出兩瓶丹藥囫囵咽下,算是補充體力順便壓壓驚。
不管怎麼說,他們暫時脫離了相繇的追殺,可以喘口氣了。
然而,鐘晖始終不能放心地休息。自從蘇醒之後,總有一種隐隐約約的違和感在鐘晖的心頭揮之不去。他總覺得,楊拙看上去好像有點不一樣了。
【主線任務成功進度增加,目前50%,系統獎勵十積分已到賬】
闊别許久的系統冷不丁地蹦了出來,打斷了他的冥思苦想,也一語點醒了困惑的他。他嘗試比劃了一下袖口的衣長,明顯比手腕短了僅一寸。
鐘晖終于意識到了究竟是哪裡不對勁。
陷入魔鏡之湖的短短幾天之内,他和楊拙的身體,似乎在以一種詭異的速度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