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枚籌碼也輸不起。
鐘晖掃視賭桌一圈,發覺其他客人的面色比他更蒼白,尤其是緊挨黃金夫人左右的賭客,手爪抖得像篩糠。就連負責發牌的魚人荷官,也是一幅畏畏縮縮的模樣。
無論自願與否,衆人均已落座。魚人荷官見狀,清了清嗓子,努力振聲道:“那麼,請允許我再重複一遍本桌遊戲的規則。”
“白金輪/盤一共進行三局,每局依然有三輪行動。其他規則不變,但在第一次發公共牌前不允許棄牌。”
這也是為了讓黃金夫人“玩得盡興”。畢竟,若是賭客想保全自身,大可以連棄三次牌來逃避下注。
“等等。”黃金夫人突然揮起手杖,打斷了魚人荷官洗牌的動作。
她身體前傾,臉上的褶子堆成層疊的肉山,笑眯眯道:“白金輪/盤,是一個沒有下注上限的遊戲。但是,你們能用的籌碼,就隻有面前這一點;老身擁有的資産,卻是整個翡翠城。”
“若是老身先下了注,你們卻因貧窮而無法跟注,被迫棄牌,豈不是太不公平了?”
“老身喜歡公平,喜歡優雅的勝利。所以,老身要追加一條規則。”
“你們随時都能把随身物品作為可支配的籌碼抵押給老身,至于價值便由老身來衡量。呵呵,放心吧,老身說過,老身喜歡公平,會給你們開一個好價錢的。”
她不疾不徐地說完,微微颔首示意魚人荷官:可以發牌了。
見識到領主大人在聚寶盆内一呼百應的浩蕩聲勢之後,鐘晖早已打消了帶着楊拙強行突圍的念頭。俗話說雙拳難敵四手,深陷群魔亂舞之中,即使他們要逃,也必須得選擇一條合适的路徑、一個合适的時機再一鼓作氣地逃。
他猜不出黃金夫人心血來潮的理由,更沒有拒絕賭局的權力,隻能眼睜睜地看着魚人荷官娴熟地洗牌、發牌,再無奈地拾起面前的兩張初始手牌。
白金輪/盤第一局,正式開始。
這也意味着,他三分之一的身家性命,可就壓在這兩張薄薄的紙片上了。
鐘晖掃了一眼手牌的牌面,藍7紅6,在總共隻有十個數字的郄地卡牌中算是大牌,并且還有湊成順子的可能性。老天有眼,好歹給他留了一線生機。
桌上總共八人,鐘晖正好坐在黃金夫人正對面。第一局的小盲注位正是黃金夫人,她捏起一枚橙色籌碼,放在籌碼池中。
一千金币,這是下注的最小單位,也是小盲注位在首輪必須投入底池的籌碼數量。小盲注位的下家,大盲注位則必須投入最小單位的兩倍。其他人若非棄牌,也必須跟注相同或翻倍的金額。
聚寶盆賭場内空前寂靜,一衆魔族生怕惹惱了領主大人,大氣也不敢喘半聲,又耐不住想看熱鬧的心,眼神都死死聚焦在賭桌上。
冷靜,冷靜。鐘晖心道。越是這種時候越不能自亂陣腳。三局遊戲,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必須在有限的時間内摸清黃金夫人的牌路,盡可能從她那裡騙取籌碼。
......不對啊。
鐘晖攥着牌的手幾不可聞地顫抖了一下,他忽然意識到,忽略霸王條款的前提下,這場賭局依舊存在一個無解的BUG。
德/州/撲/克裡,棄牌的邏輯是為了及時止損。他需要押注多少籌碼,才能讓黃金夫人感覺自己有所損失?
她完全可以無腦跟注!甚至翻兩倍!三倍!十倍!
先逼迫他們用盡手頭的籌碼,再強制他們掏出随身物品來抵押!
鐘晖手心冒出一層薄汗,心髒砰砰直跳。
黃金夫人的确喜歡公平,但這所謂的公平也是紙做的老虎,一碰就碎。她一定看中了他或楊拙随身攜帶的什麼東西,想要強取豪奪,于是假借白金輪/盤的名頭,展開了一場悄無聲息的狩獵。
鐘晖推出兩枚籌碼,示意自己要跟注。他手上的動作看似從容不迫,腦内卻是警鈴大作。
随身物品?什麼随身物品?
儲物戒裡裝的一堆雜物是随身物品,脖子上戴的銀牌項圈是随身物品,那身體裡裝的血肉器官算不算随身物品?
難道,黃金夫人是想公平公正公開地殺人越貨嗎?
他擡起頭,正對上一雙向外鼓起的腫泡眼,閃爍着貪婪的兇光。
然而兇光刺向的目标不是他,而是他右手邊稍稍偏後的地方。
鐘晖輕輕抽了一口冷氣,不必回頭,他也知道隻有一個人站在那裡。
是楊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