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不知道魔族害死了多少同胞！就連鐘将軍也......”

戚霜降哽咽了。

鐘晖下意識反駁道：“但楊拙沒殺過人！”

随即他反應過來，戚霜降方才說了什麼。

鐘劍常死了。

鐘劍常是“鐘晖”的父親，不是他的父親，他的親生父親還遠在地球。但在他和鐘劍常有限的相處時間裡，他仍然能感受到對方是一位強大威嚴的國之柱石。

鐘劍常竟然死了。

支撐鐘家的參天大樹一倒，鐘家的現狀可想而知。身為鐘家這一代最有天賦的嫡子，回到鐘家主持大局本就是他的責任。

但是。但是。

但是楊拙還在鐵浮屠城，深陷厮殺，生死未蔔。

鐘家的事情他當然要回去解決，但至少不能是現在。

“楊拙沒殺過人？對，他現在是沒殺過人，每個魔族打娘胎裡出來的時候都沒殺過人！”

孟停雲咬牙切齒，高聲喊道。

“殺人是早晚的事。鐘晖，你隻是運氣好！說不定哪一天，他覺醒了魔族的本性，會連你也一起殺了！”

鐘晖被孟停雲的嘶吼拉回了現實，正對上方夢雅失望透頂的眼神。

“鐘晖，楊拙曾經是我們的同伴，但現在不可能是了。”她輕聲道。

鐘晖啞口無言。

他不知道從何解釋，隻好深吸一口氣，擺出了戰鬥的姿态，指了指昏迷在地的霞珠，沉聲道：“我不可能一個人回去，你們要帶我走，那就打暈我再說。”

“是我判斷失誤了。”戚霜降忽然歎道，“魔域的巫蠱之術，竟然強大到如此地步。小雅，隻能交給你了。”

方夢雅也是面色凝重，點頭道：“嗯，我知道。”

她背後第七顆凝元珠光芒大盛，手中的霓裳鸢尾綻放得愈發燦爛。濃烈的幽香迅速飄散，擰成一股無形的繩，如遊蛇般鑽入鐘晖的鼻腔。

這香氣來者不善，絕非輔助武技。鐘晖連忙催動體内元力抵抗，然而不知為何，他的元靈竟然不聽從他的指揮，反而溫順地拜倒在霓裳鸢尾的芬芳之中。

怎麼會這樣！鐘晖愕然。他好歹也是扛過一次花毒銀鱗蛇蛇毒的人，怎麼會拿霓裳鸢尾一點辦法都沒有！

就好像，他的身體比他先行認定霓裳鸢尾是安全的一樣，根本無法抗拒。

方夢雅嘴唇翕動，念道：“霓裳迷魂香——”

“——睡吧，鐘晖。”

“你身上的巫蠱之術，我們一定會想辦法幫你解除。放心，巴丘也有擅長此術的家族。”

“現在，你隻要閉上眼睛，睡一覺就好了。”

方夢雅的語調溫柔平和，仿佛帶着某種催眠的魔力。

“睡吧，鐘晖。”

不，等等！

鐘晖試圖掙紮大喊，然而洶湧澎湃的困意已然淹過了他的口鼻，令他動彈不得。

他悚然回想起元師大賽團體戰時楊拙對自己的警告。

“你，離她遠點。”

難道，這就是楊拙警告他的理由麼？

鐘晖很想抽自己一巴掌讓自己清醒清醒，但他連擡起胳膊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才剛醒，又要不受控制地昏過去了。

真是可笑啊，早知如此，他甯願從鐵浮屠城一覺昏到西風殿内，哪怕被黃金夫人軟禁，也比被昔日友人搶劫一般帶出魔域要好。

撲通一聲，鐘晖膝蓋一軟，跌坐在地。方夢雅如夢似幻的催眠聲在他耳畔回響，他仿佛站在了上帝視角，眼睜睜看着自己一點一點向後倒去。

方夢雅他們，似乎也沒做錯什麼。從他們的視角來看，自己就是一個中了邪術、不得不忍辱負重的可憐奴隸。但凡這殼子裡不是他，不是一介異世來客，早該對救命之恩五體投地了，哪還會勞駕他們用武力制服自己。

鐘晖的眼皮開始忍不住打架，每一次眨眼都好像被強力膠黏住，再也不願睜開。

可是楊拙就做錯什麼了嗎？

他的确是人魔混血，有一半的魔族血脈，但他不是還有另一半的骨肉屬于人族嗎？

你們為什麼不願意把他當人看呢？

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在徹底失去意識之前，鐘晖的腦海裡閃過了一個答案。

有辦法。

殺死邪神相繇、消滅整個魔族，就是唯一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