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夢雅和孟停雲是正确的,能打敗神的隻有神。他必須去墓海天災秘境再見繼神默一面,問清楚殺死相繇的結果究竟是什麼。
鐘晖默默地握了握拳。
他不想辜負人族,不想辜負楊拙,更不想辜負自己的決心。
“神主大人,請問您現在要用膳嗎?”
雷芸的聲音從寝殿外傳來。鐘晖歎了口氣,站起身輕輕拍了拍臉頰。等他打開門時,臉上的陰霾已經一掃而空。
“辛苦你了。”他表面神色如常,心底卻在苦笑。
論演員的自我修養啊!
為了不讓其他人察覺到他有心事,鐘晖努力裝出遊手好閑的模樣,在翡翠宮裡閑逛了大半天,直到天色擦黑才回寝殿休息。
剛一進屋,鐘晖便聞到一縷香甜的氣息。桌上擺着一盒糕點和一壺清茶,楊拙坐在桌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你去哪了?”楊拙問。
他換穿了一件再樸素不過的象牙白色常服,烏黑的長發在腦後松散地挽成一束,幾縷碎發自然地披落在肩頭。那雙深邃鋒利的鳳眸微微眯起,彎出一點柔軟的弧度。
鐘晖愣了一下。倒不是因為心虛,單純是因為他忽然發現自己好像從來沒見過楊拙主動穿淺色系的衣服。上一次應該是在莽蒼的舞會,再上一次就要追溯到他剛穿越、兩人還是主仆關系的少年時代了。
其實楊拙穿白色挺好看的,隻是不那麼像魔尊而已。
鐘晖回過神來,若無其事地說:“在院子裡随便轉轉。”
他拉開椅子在楊拙對面坐下,視線自然地落在那盒糕點上。臨近新年,連糕點都喜氣洋洋地捏成了花鳥魚蟲的形狀。有些模樣與地球的動植物相似,另一些則迥然不同,但全都做得惟妙惟肖,色香俱全。
這不可能不好吃吧?
确實有點餓了的鐘晖捏起一塊形似牡丹盛開的酥皮點心咬了一口,果斷拎起了茶壺。
好吃是好吃的,但......
“這也太甜了,廚子打死了多少個賣糖的啊。”他一邊倒茶一邊嘀咕,仰頭把杯中茶水一飲而盡。
楊拙收起笑意,罕見地流露出一絲困惑的神情,自言自語道:“很甜麼?不應該啊。”
聽見楊拙沒什麼起伏的聲音,鐘晖正準備倒第二杯茶的手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
他突然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難道說?難道說???
“楊拙。”鐘晖放下茶壺,試探性地開口問道,“這該不會是你做的吧?”
楊拙沉默了一瞬,伸手用力扣上了食盒的蓋子。
實際上他做的時候并沒有嘗出來這盒糕點有什麼問題,不過比起自己的味覺,他更相信鐘晖的判斷。畢竟邪神的容器不需要進食,郄地也不産制糖的原料,楊拙連自己上次嘗到甜味是什麼時間都記不太清楚。
三年?七年?十二年?還是更久之前?
他唯一能确信的記憶是,很多年前的十一月十一日,鐘晖做過一種叫做蛋糕的糕點送給他,作為生日的禮物。
鐘晖對他說,我是為你而來的。
相信我。
他信了。
蛋糕是甜的,非常甜。
“扔掉吧,我可以重做。”楊拙不甚在意地說。
但鐘晖似乎誤解了什麼,搖頭搖得像撥浪鼓,堅決保護那隻食盒。杏色的發絲一飄一飄的,輕盈得幾乎要融化在空氣裡。
真是奇怪。
楊拙支着手肘微微歪頭,有些恍惚地想。
切切實實坐在他眼前的鐘晖,竟然比他的臆想更像一尊虛假的、随時都會消失的幻影。
幻影也會動,也會笑,也會說話。
但幻影不會念錯他腦海裡讀得滾瓜爛熟的話本,不會擁有世界上獨一無二的燭照劍,更不會用那般嚴肅的口吻質問他——
“你不問我,為什麼會對你拔劍相向嗎?”
因為你知道我被相繇侵蝕了,你覺得我很危險。
“你不問我,為什麼會對你說‘把他還回來’嗎?”
因為燭照劍出現的一瞬間,我動搖了,第一次被相繇搶占了肉/體的主導權。
“你不問我,為什麼我會用自己的身體回到天玄大陸嗎?”
我當然想問你。
但我不敢。
我怕你的答案不再是為我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