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記得了。”
“不知道。”
“想不起來,請不要問我了。”
無論怎樣的詢問,床邊端坐着是修長纖細的女性回應總是這樣,表情平靜、眼神清澈。
與之相伴的是長時間的困倦,除卻睡眠就是在對着窗戶看天。
雖然困倦但難以入睡,微小動靜就會被驚醒,讨厭沒有光的地方,警惕性很高。
這讓人不由懷疑到底經曆過什麼事情。
其實在此之前和患者家屬交流過,以前就出現過失憶情況,但這次的原因應該是應急刺激,前一次是精神力劇烈波動。
所以患者家屬現在還沒出現露面,以免造成影響。
據說這位還是個大人物,在護士中很受歡迎。
“可以帶我去這個地方嗎?”有天卡夏突然對護士說到。
那是一處墓地。
“好像有人在這裡給我留了東西,不過墓碑上寫的應該是我的名字。”
确實可以找到這樣一塊墓碑,還擺放了一株尚未枯萎的向日葵,
沉默的愛。
是一位愛慕者的禮物,不久前還才來過這裡。
打開放置骨灰盒的地方,有幾本日記,還有一封信。
同行的醫生不由想起了學生時代白衣翩翩的漂亮少年确實飽受追捧,一副幹淨純粹的樣子。
“在失蹤毫無音訊後還能有人來吊唁也還算件好事。”
“不過什麼都不記得了或許會忘記自己到底做了什麼樣的約定……”她在感慨。
“也許會是回來結婚?”
“可能是這樣。”
一問一答,總是會對問題進行回應,哪怕并不是什麼能夠輕易回應的事情。
“您喜歡的人會是什麼樣呢?”護士還是忍不住問出這個問題。
卡夏搖頭,“不知道,但他大概要能夠包容我的缺陷,因為我并不是個多好的人。”
那封信并不是預料中的情書,而是一封歡迎信件。
寥寥數筆卻可以感受到寫信人的歡喜,大概是關系很好的人,有種溫情脈脈的感覺,有人在期待着你回家大約就是這樣吧。
“可以告訴我我的家在什麼地方嗎?”
卡夏給自己随便種的一盆小草澆水,由于澆水過于頻繁,總顯得有些蔫巴巴的,大約快要被淹死了,好不容易長到這麼高。
“我夢見有人來接我回家,是一棟有一片小花園的房子,很溫柔的女士在打理花園,大約是飯要做好了,就匆匆趕回房子裡,”回想着昨晚的夢。
“有一鍋熱氣騰騰的湯,好看的有點過于含蓄的贈禮布丁,度過了一個舒适的夜晚……總感覺這段時間被拉得很長,可以一直停留在這裡。”
“感覺很羨慕夢裡的人,”自顧自的感歎着,卡夏排列好了陽台上的小花盆。
“……是啊,有很多的人愛她。”她的負責醫師也在感歎。
記憶是在緩慢恢複,但隻有隻言片語的破碎片段,都是很舒适安詳的畫面,大多數時刻的記憶仿若消失,再也找不回來。
每天和醫生聊一聊今天的記憶,但感覺他快要哭出來。
“是小熊軟糖的事情,作為回禮邀請了一起去海灘,好像是被貝殼劃傷了,就做了一串風鈴。”
“不過要吃小熊軟糖還是要一口吃下去比較好,以免變得支離破碎。”
像是過去一樣,讓他感覺自己又回到了過去,兩人認識也不太久的時候,大家都沒找想要成為什麼樣的人,但和她待在一起有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直到現在,她還是有種孩子氣的天真爛漫。
當初是卡夏逐漸接受了家庭,在考慮要不要從療養院搬出去重新回到學校,作為朋友的祝賀,送了小熊軟糖。
大約是不知道什麼比較合适吧,在她的鼓勵下嘗試學習烘焙,雖說學得很糟糕。
‘大約會希望伴侶能夠會烹饪吧,回到家看見熱氣騰騰的飯,就會有很高興!’
所以他就是很早就喜歡這個笨家夥了。
“房子的女主人的花園打理次數頗為頻繁,草木枯萎衰頹是常有的,也可能是總有人在幫倒忙,但又不好趕走,于是家裡就多了許多壓片幹花書簽。”
“這一點和我很像,大約沒幾天這幾盆小草也會死掉。”
然後收到了書簽,現在還保存着。
“……大約是獲得了什麼獎項或是優勝,男主人親自下廚做飯,忙活大半天,做了一桌像模像樣的菜,賣相不佳但味道出人意料——差強人意。”
不曾知道的事情,但确實是個學校裡很厲害的獎項。
這一天什麼都沒有說,落寞的表情讓人難以忽視,說起裡你是忽略了她的黑眼圈,
厭惡黑暗,難以入眠,容易被驚醒但過于安靜也沒法入眠。
其實卡夏已經很久沒有睡過好覺了。
閉上眼就好像可以感受到注視,像是有什麼東西一直在凝視着你的所有作為。
黑暗的深幽的微光,難以下咽的食物,缺水。讨厭的暴戾情緒,快要瘋掉。
什麼都不想再想起,隻要不進入夢境就不會回憶,溫情脈脈的美好回憶就像是輕飄飄的雲,隻是在深淵中的幻影。
“不想再做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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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夏。”洛伊總算是抽出了空閑時間來看看自己的妹妹。
“你好。”
“好久不見。”
“……”
“媽媽很想你,你現在的狀态可以回家嗎?”A之間生硬的交流隻好直接進入正題。
“但我怕吓到她,”卡夏揚起袖子,漏出瘦骨如柴的手臂,在這裡修養勉強看起來沒有那麼可怕了,逃生艙裡的營養液并不足以支撐那麼久的休眠。
手指點在了臉頰和眼眶,瘦削還有精神不振。
“這樣真的沒有問題嗎?”
雖然早有耳聞的狀态不好,洛伊這才開始正視妹妹的狀況。
寬松款式的男裝掩飾了身體的瘦削,以至于沒有那麼驚人,臉上有些許肉存在看起來也還算好。
想了想,洛伊打了通訊給一位女士,親昵的語氣大約是妻子。
“我們去做一點準備,然後回家一次。”
“把醫生叫上吧,這樣抱有有希望大概會好受一點。”
去了一趟美容院,做了面部護理,可以短暫的壓制住氣色不佳,淡妝,休閑西服,正式但又可以遮擋異樣。
在醫生的建議下,采用的都是沒有什麼味道的化妝品。
“想起了讨厭的蟲子,紅色的爪,會爬過一切的障礙,沒有氣味,”……假使爬過的活物動了,就會用盡方法鑽入皮膚中,然後削去這一片皮肉。
後面的話卡夏沒有說出來,但是是下意識的想到了這種東西。
或許有這樣的東西在身上爬過。
紅蟻蛛。
大家默契的沒有接這句話,哪怕心知肚明。
醫生在看不到的地方苦笑一下。
讓人完全想不到為了任務她到底經曆過什麼事情。又是什麼才能支撐活着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