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楓腳下一轉,又走了回來。
陸德俊見人回來了,松了口氣。
另一邊的向榆樹估摸着距離,率先大喊一聲:“林師兄!金道友!你們好了嗎?”
他暗想:這嗓門應該聽得見。
果不其然林師兄回了他一句:“過來吧。”
向榆樹一路小跑過去,見林師兄危整衣冠,負手而立。而金柽柳則是虛弱的靠在石壁上,阖着眼看不清面容。
待到他走近,林秦舟道:“出什麼事了?”
向榆樹道:“我們三個在那邊不遠處走走,但是忽然之間另一邊傳來一股灼人眼的金光一閃而過,我們尋思着去一探究竟,這一探就不得了。我們發現有一處巨大的深坑,裡面有一隻巨大的藍色的鳥。”
林秦舟眉頭微挑,“巨大的藍鳥?”
向榆樹颔首:“對!”
林秦舟道:“行,咱們一道過去看看,你們沒受傷吧?”
向榆樹搖搖頭:“沒有,我們幾個看了一眼那鳥覺得不是好應付的就撤了。”
林秦舟側着身,看着地上的金柽柳,對向榆樹說:“那行,你把他扶上。”
向榆樹答應下來:“诶好。”
金柽柳裡衣已經穿不了了,此時松松垮垮的一件白衣,外面套了一件深藍色外袍。
在向榆樹靠近的時候,金柽柳似是有所感應,蓦地睜開了眸子。
見向榆樹來扶他,也沒有拒絕。
林秦舟此時又道:“他肩上,背上都有傷,向師弟可要小心些。”
向榆樹連連應下:“好好好,我會注意的。”
向榆樹攙扶着金柽柳一瘸一拐的緩慢前進,走在前面的林秦舟手肘卡在佩劍和腰間,也徐徐漫步,不急不惱頗有耐心,但也沒有回頭幫忙。
向榆樹心道:金柽柳這還傷着腿了?怎麼走幾步路也沒力氣。方才見他不行動自如嘛,難道不願讓我們擔心裝出來的?不應該啊……
三人各自心緒萬千,誰也沒率先開口打破這份詭異的安靜。
片刻過後,齊楓和陸德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不多時便聽見一陣不規律的腳步聲靠近。沒等多久就見林師兄後面跟着向榆樹和被人攙扶着的衣衫不整的金柽柳。
齊楓看清來人向前一步行禮:“林師兄。”
林秦舟擺了擺手,陸德俊坐在地上也沖着人問好:“林師兄。”
林秦舟十分給面子的對他點點頭。随即轉過身去對向榆樹說:“将人放在這吧。”
向榆樹得令,将人金柽柳順着洞壁緩緩扶着坐了下來。他和陸德俊就隔離一個人都不到距離。本來将這兩人放在一起就是火花遇到了炮仗,一觸即燃,噼裡啪啦的直沖九霄。
但眼下陸德俊顧忌着林師兄還在,金柽柳又面色蒼白。自己嘴癢剛想揶揄人幾句,見此情況又生生忍住了。
林秦舟問:“你們剛說的那隻巨大的藍鳥現在何處?”
齊楓道:“就在前面不遠處。”
林秦舟瞥了一眼前方空曠森然的通道,颔首:“行,你們兩個一道,咱們去看看什麼情況。”
向榆樹道:“那他們兩人受傷在此,是否會有危險?”
林秦舟展開雙臂往兩邊擺了擺,将兩側人清退幾步。自己拿出一張黃色符紙來,嘴裡念念有詞,話音未落手中符紙便開始灼燒,他将其朝地上二人丢去。頃刻間那還帶着火星子的符紙塊下一瞬就化成了灰燼。
旋即陸德俊和金柽柳面前有一道金色屏障一閃而過。
林秦舟道:“我給他們設了結界,一有動靜我便會察覺到。隻要不擅自出結界便不會有危險。”
“行了,這下走吧。”
林秦舟雖說讓人帶路,自己卻走在最前方。齊楓和向榆樹默不作聲的跟在人身後。
見人真的走遠後,陸德俊便忍不住展露自己本性。
“喲,金公子怎麼受了這麼重的傷?還能活多久啊?”
金柽柳阖着眼,沒理他。
陸德俊沒放棄,看了金柽柳幾眼又道:“金道友為何臉色如此蒼白,這嘴唇卻跟櫻桃似的紅?等等,櫻桃這詞不能用在你身上,簡直侮辱了櫻桃。”
金柽柳倏然睜開雙眸,卻未說話。
陸德俊見這招管用,又驚訝道:“金道友,你嘴怎麼還流血了?”
聞言,金柽柳似乎反應了好一會才伸手碰了碰自己的唇邊,些許帶着血腥味的液體染在手指上,殷紅的血宛如蜿蜒的藤蔓纏着他冰涼的手指,漫入指縫中,金柽柳垂眸看了好一會兒。
陸德俊道:“金柽柳你嘴怎麼還破皮了?”
金柽柳回過神來,聽了這話,面不改色道:“天幹物燥。”
陸德俊擡頭環視了一遍四周,這山洞頂上還滴答滴答的滴水。天幹物燥?說假話也不怕閃了舌頭,至少糊弄他前過下腦子行嗎?
陸德俊冷哼一聲,麻利地斜眼将人掃視一圈,忽然看到某處地方瞬間挺直了腰闆,緩緩蹭了過去。
他伸長了脖子張望,金柽柳不耐煩地問:“看什麼?”
聞言陸德俊一臉壞笑的收回目光,抱着看好戲的想法故作随意道:“金柽柳,你這脖子上的紅斑哪來的?我那會扯你衣領的時候可還沒有呢。”
金柽柳下意識的扯了扯外袍将脖子遮了起來,他剛想胡口亂绉就被陸德俊打斷:“金柽柳你可别說什麼被蟲子咬的,哪來的蟲子能在你脖子上咬這麼多?”
金柽柳道:“與你何幹?”
陸德俊見金柽柳吃癟,就忍不住笑,“是和我沒關系,但是在這方面我比你懂得多了去了,你别想瞞過我。”
金柽柳鎖着眉頭:“你哪方面就比我懂得多了?莫名其妙。”
陸德俊道:“你以為你不承認我就看不出來嗎?你打死不承認這招,頂多騙騙齊楓和他旁邊那人這兩個榆木腦袋。想逃過本少爺的火眼金睛,門都沒有!”
金柽柳道:“你有病吧。”
陸德俊現在覺得自己抓住了金柽柳的把柄,心裡無比暢快,這人現在罵他什麼他都通通當作沒聽見。
“想不到啊金柽柳,你和林師兄看起來明明就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人,應該毫無瓜葛才對,沒想到還有這層關系。”
“說起來也是,你是滿京來的,而林師兄從來沒說過自己是何方人士,原來是這樣。”
金柽柳面無表情,說出來的話卻那麼得不容置疑,他道:“陸德俊,今天的話我不想從第三個人口中聽到。”
陸德俊聒噪的聲音在這句話後戛然而止,他表情僵硬一瞬,随即很快反應過來:“金柽柳你以為你吓唬誰呢?就你現在這樣子,就算有林師兄給你撐腰,但這是在白鶴,在邑州這是我的地盤,你能奈我何?”
金柽柳靜默一瞬,看向陸德俊。
他也不說話,眼神空洞,像是在看一件死物。陸德俊被他這麼久久盯着心中有些發毛,剛想有所動作,心尖卻蓦地抽痛一瞬。
這一瞬使得陸德俊不得不捂上了自己的胸口,不多時有一股酸痛襲來,僅僅隻是兩三下就叫陸德俊疼得冷汗直流。
他終于反應了過來,瞪着金柽柳咬着牙道:“是你搞的鬼。”
金柽柳沒承認也沒否認,依舊耷拉着眼皮,對此人的怒火視而不見。
半晌過後,陸德俊疼得呲牙咧嘴,實在受不住了,認輸道:“我把……我把紙契給,給你,你……你住手……”
陸德俊不等金柽柳答應,哆嗦着手就在儲物袋中一頓摸索,越摸他眉頭皺的越緊。
陸德俊小聲念叨:“怎麼會……怎麼會沒有呢……我帶了……”
他再次看向金柽柳,眼前都已經有重影了,他絕望道:“你拿了。”
“你究竟想怎樣?”
金柽柳終于開口了,“今天這些話要是有第三個人知道,挫骨揚灰對你都是輕的。”
陸德俊現在已經疼得人畜不分,眼冒金星,直直答應。
靜默一瞬,他忍不住道:“我不是......答應了嗎?你住手啊!”
金柽柳略感無辜道:“我已經住手了,是你自己以為還疼。”
聞言,陸德俊靠着牆想喘氣又怕方才那般抽疼,又換成長氣進短氣出,慢慢平複心情。他身上的薄汗已經将裡衣打濕,現在粘在身上十分難受。
靜默片刻,等到真的感受不到疼痛陸德俊對一件事感到好奇,輕聲一問:“你對這件事這麼大反應,是怕影響你自己的名聲還是林師兄的?”
金柽柳不理睬他,但陸德俊知道這人聽到了。
他又接着說:“是為了林師兄吧,畢竟你這名聲已經沒有影響的必要了。”
短短兩個月,白鶴學院誰人還不知滿京來了個目無下塵挑釁新生、和陸家公子簽了紙契、各項新生榜單第二的高嶺之花金柽柳、金大公子的“美名”。
金柽柳側過頭,冷冰冰回了一句:“我讨厭給别人帶來麻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