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裡松,藏書閣
齊楓端坐于書台前,身旁坐着愁眉苦思的向榆樹。
九裡松的藏書閣五座樓,四萬八千丈不可望其端,四角麒麟雕,懸風鈴,設卷閣,靜聽泉,題一靈字。
向榆樹捏着一冊《八股靈草丹方》,鬼鬼祟祟地湊近正在提筆著墨的齊楓。
向榆樹壓低聲音道:“齊楓你說金柽柳到底咋了?”
齊楓輕歎一口氣,并未停筆,也壓着聲音說:“向兄,用靈識傳音。”
向榆樹這下才想起來,他已經學會這招了,已經不需要壓着聲音說小話還怕被人聽了去。
向榆樹用靈識傳音道:“你說他咋了?”
齊楓也傳音道:“他怎麼了?”
向榆樹道:“他跟林師兄他們兩個,難道這幾個月你沒看出來嗎?”
齊楓道:“看出來什麼?”
向榆樹道:“之前在白鶴金柽柳對林師兄那是窮追不舍,難纏的要命,可眼下到了人跟前,面無表情喚了一聲林師兄就算問候完了,這這這,他不是在生氣吧?”
齊楓問道:“他生什麼氣?”
向榆樹有理有據地說:“氣林師兄一走四年啊,将他丢在白鶴四年。”
齊楓沉默了一瞬,“當年他修為不夠飛升不了,林師兄等不得他。”
向榆樹道:“這點我當然知道,我說的是情感上,他心裡肯定不好受,難道林師兄走前沒跟他說什麼甜言蜜語哄騙他一下?”
齊楓道:“金柽柳吃這套?”
向榆樹道:“那也得看是誰用了。”
向榆樹忽然如臨大敵般坐直了身體,“不行,朋友之間的感情出現了裂痕,我得死死捍衛他們!”
正說着他放下手中的書冊,他起身說道:“楓兒我去找陸德俊和小春他們了,你繼續看。”
向榆樹本就是來尋他的,說上兩句就要走,齊楓也沒攔着他,瞥了眼桌上一直拿着的《八股靈草丹方》都是倒着的。
九裡松沒有嚴格規定的講堂,沒有枯燥的書卷授業,隻有時不時的學生考核對于一身悍力的向榆樹來說簡直是夢中情鄉。
齊楓無奈地搖搖頭,待落下卷本上最後一字,他将手中的《禁忌封印十則》卷了卷,起身徑直走上頂層。
藏書閣越往上走,人越少。每一層都代表着不同的修為适用的典籍。
齊楓輕車熟路地走進典籍成堆的頂層,那些堪比危樓的書籍甚至有些大廈将傾之勢。
他找到躺在最裡面的藤椅上的人,白發墜地,披頭散發看不清面容,聽聲音應該很年輕,不過卻看不出修為。
這位守閣人有些獨特,他不管閣中之事,每天喝酒睡覺,窩在頂樓不出去,齊楓能夠找到他也純屬巧合。
齊楓将《禁忌封印十則》放在了正倒蓋着書冊,呼呼大睡的人身旁。畢竟他就是從身旁這一大堆書冊裡翻出來丢給齊楓的。
齊楓見他正在酣睡,遂不擾眠,靜悄悄地往回走。藤椅上的人忽地開了口:“書看完了嗎?”
齊楓腳下一頓,轉過身來見那人動也未動依舊在椅子上躺着。
他道:“看完了。”
他話音剛落,那位守閣人動了,垂下的左手往身旁一大堆書冊一掏,不知道摸到了什麼,反正一眼沒看,極其随意的就給齊楓丢了過來。
齊楓接住,低頭一看,手裡是一本書頁都翻卷起來的——《天道封印》
齊楓抱拳朝人微行一禮,“多謝。”
沒等到回音,不過他早已習慣了,将手裡的書收進儲物戒,默不作聲地離開了藏書閣。
他出來時已經是日落時分,不過還未等他走進自己的院子,就被向榆樹扯走了。
向榆樹給他說,他是個說做就做的人,捎上陸德俊和齊自春,稍微講了下這件事他們都同意了。
齊楓問他:“陸德俊會同意?”
向榆樹理所當然道:“他憑什麼不同意?我說了事成了金柽柳會感謝他的。”
齊楓無奈一笑,向榆樹又欺詐陸德俊。
他問:“今晚有哪些人?”
向榆樹道:“除了他倆,金柽柳,林師兄,滿師姐都來了。”
齊楓道:“在哪吃飯啊?”
向榆樹道:“在小春的院子裡,在那裡的話金柽柳他不會不來的。”
得,還挺思慮周全的。
待到向榆樹帶着齊楓走進蚩半春的小院子時,人都來了個七七八八了。齊楓掃視一圈除了金柽柳,該來的都來了。
蚩半春正在廚房忙得熱火朝天,并揚言不需要任何人幫忙,他要給大夥兒露一手,其餘幾人就隻能“無情”端菜了。
“喲,你們來了?正好小春說他還有一個菜就好了,你們先坐着吧。”
聽林秦舟這話看樣子是已經認識過了。
向榆樹拉着齊楓挑了個挨着的位置坐下,陸德俊端着最後一道菜挨着向榆樹坐下,蚩半春收拾收拾從廚房鑽出來時,圓桌上,他看了眼娴靜的滿潛,又看了眼專注閱覽桌上的菜肴對接下裡發生什麼一無所知的林秦舟,毫不猶豫地一屁股坐在密謀同夥陸德俊身旁。
蚩半春與陸德俊,向榆樹和齊楓一一對視一眼,前兩位的眼中他都看到堅定,輪到齊楓隻覺得這人無奈地對他眨了眨眼。
行吧,計劃不變。
向榆樹正要動筷,卻被蚩半春攔下,“向兄還有人沒來呢。”
向榆樹“疑惑”道:“還有誰啊?”
蚩半春正要回答,院門被人推開了。
蚩半春意味深長地一笑:“人來了。”
陸德俊和向榆樹伸長了脖子往門口張望,齊楓也側頭看去。見他們都這般模樣,滿潛微微側頭,林秦舟因為是背對着門口就坐,他心下疑惑,也就跟着扭頭往身後看去。
這一看便毫無防備地撞上了金柽柳平靜無波卻暗含漩渦的眼眸,林秦舟覺得在看一會兒怕是要被吸進去。他立馬轉了回來。
金柽柳神色淡淡的,進門朝着衆人道:“有場比試花了點時間,久等了。”
蚩半春毫不在意這些,熱情道:“沒事沒事,金兄你來遲待會自罰三杯好了!”
金柽柳不出意外的“嗯”了一聲。
向榆樹見縫插針道:“别站着了金柽柳,趕緊找個位置坐……你來遲了都沒位置了,你就在林師兄旁邊坐吧。”
整張圓桌就林秦舟和齊楓中間還有一個空位,金柽柳别無他法,隻能依言而行。
待到金柽柳挨着林秦舟坐下後,能夠明顯感覺到後者有些不自在,整個人都正襟危坐似的。
蚩半春笑臉盈盈道:“既然人齊了,就動筷吧!”
話音落下,林秦舟抿着唇就去夾那酸菜魚,對于這位吃魚大戶來說,挑魚手滑這件事是不可能在他身上發生的,但這不巧了,今天就發生了。
他夾了兩三下,得,真是比池裡的泥鳅還滑,他不幹了,再夾下去他就要深刻領悟什麼叫尴尬了。
他收回筷子,快速夾了塊面前的糖醋排骨,不料跟排骨一同出現在他碗裡的還有一塊酸菜魚。
他順着往上一看,金柽柳波瀾不驚地收回手,又夾了一筷子清蒸魚肉放他碗裡。林秦舟不說話了,表情空白了一瞬。
向榆樹打趣兒道:“金柽柳,說好的自罰三杯呢?怎麼光顧着給林師兄夾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