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入了秋,天氣漸漸涼了起來,天亮的一次比一次晚,街道兩旁總亮着橙黃色的燈光,細細看去才發現就是将晨霧也攬了進去,感覺像是早秋的宣誓。
南方的早市依舊有不少人起早買早點,大多都是背着書包睡眼惺忪的學生們和同樣行色匆匆的上班族。
淩晨五點三十五分,《福來飯館》内。
“小楓啊,我這攤子都擺好了,你快些去上學吧昂。”徐婉容對旁邊幫忙搭攤面的齊楓說道。
“知道了徐姨,我把包子端出來就走。”齊楓說完轉身朝廚房走去。
客人源源不斷的湧進來,“老闆娘,一碗粥,一籠包子。”
一聽見客人招呼的徐婉容立馬拿起筆在一邊在手中的小白色菜單上塗記着一邊露出親切的笑容答應着:“诶好嘞,馬上!”
齊楓從廚房出來時肩膀上多出了個黑色書包,手裡卻還端着份小籠包。
他在将菜端給客人後立馬走向門口正在給客人記菜的徐婉容打招呼,“徐姨,我走了。”
正在忙着的徐婉容聞言,擡頭沖着齊楓笑了下說道:“吃飽了沒?要不要再帶點包子上?”
“不用了徐姨,我吃飽了的。”
看徐婉容現在忙的腳不沾地的,齊楓也沒繼續說話,往門外走去。
“路上小心!”
聽到身後傳來的聲音,齊楓下意識側頭回道:“知道了徐姨。”
看着齊楓朝自己招了招手,徐婉容這才笑着收回了目光。又聽店裡客人問道:“老闆娘,那是你兒子?”
“不是,是我幹侄兒。”
齊楓走到恒華高中門口時,六點十分,第一道起床鈴聲剛響。
等他到教室時裡面零星坐着四五位同學,他垂着眸子讓人看不透想法見徑直走向了自己的座位。
最左邊第二排靠窗。
把座椅從桌上放下來,挂書包,坐下,睡覺。
這一系列動作齊楓一氣呵成,他每天都這樣趁着早讀前補會兒覺。
以前有人問他為什麼每天早上到教室都要先睡覺?難不成是昨晚熬夜學習了?
當時齊楓的回答是這樣的:“因為我晚上睡不着。”
同學:“…………”
其實是因為齊楓每天晚上都會看見一些不幹淨的東西,總是戰戰兢兢地不敢睜眼也睡不着。
那開着燈睡?
對于一個從小生活在孤兒院過慣了清貧日子的人來說,節省好似已經成了他生活的衡量表。
所以現在班裡的人見齊楓倒頭就睡也見怪不怪了。
早讀剛結束,教學樓天台。
天台邊有位被一衆男同學圍在中間正在不緊不慢地抽着煙寸頭男子
“老大,我看那齊楓不爽很久了,以前裝高冷不理人什麼的就算了,現在居然還想跟我們搶大嫂!”
一群人叽叽喳喳地附和,鄧俊一臉煩躁地轉過頭來。
“那你們說怎麼辦,你們又打不過他,那些痞子又不接他的單,還能怎麼辦?”
聞言衆人忽然沉默片刻,過了會兒突然有人出聲:“我有一個辦法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行?”
鄧俊瞥了一眼出聲的人,不耐煩道:“二耗子,你有話就說有屁快放。”
見鄧俊擡手就要打人,那名被叫做“二耗子”的男同學連忙向後躲去。
“诶诶,我說我說,我最近在北街那邊聽到有消息,說是有幾個出獄不久想找點錢花的人一直在那裡逗留。”
“老大你看,我們拿齊楓沒轍,他們肯定有的是辦法。”
鄧俊聽後思考了一番,“這個方法還行,但什麼時間安排他們去找齊楓?這王八犢子一放學跑得比兔子還快,就差沒見他媽的報田徑隊了。”
“哎喲,老大你忘了嗎?下周就是學校組織的秋遊了,在城郊的禅陽湖附近,那深山老林的,出了點什麼意外不也正常嗎?”
鄧俊一聽,眼睛瞬間亮了,拍了拍“二耗子”的肩說:“二耗子,我發現你今天有點聰明是怎麼回事?”
“二耗子”語氣裡充滿了奉承:“哎喲,這不是因為跟大哥待久了,變聰明了呗。”
“你小子……會說話!”
一年前。
“齊楓同學,我……我喜歡你。”下午放學後要去飯館幫忙的齊楓被眼前突然冒出來向他表白的女同學給攔住了去路。
齊楓看了看那女同學第n次遞來的情書,吸了口氣道:“你叫什麼名字?”
這位女同學以為有戲連忙道:“我叫花梓萱。”
齊楓想起來了,這位女同學就是天天被班裡人讨論的校花“花梓萱”,這人每天都給齊楓送情書,原本齊楓都是視而不見的,奈何這位女同學太執着了。
可齊楓不想談戀愛,說白了他都不知道什麼是喜歡什麼是愛。
他覺得要是談戀愛的話就是要對對方負責,可自己現在過成這樣,什麼都不能給對方,堅持下去就是耽誤雙方的時間。
所以他對眼前花梓萱的行為感到十分不解,明明自己已經拒絕很多次了,可她就是不明白有些事堅持是沒有結果的。
“花梓萱同學,你好。”
“謝謝你的喜歡,但你值得更好的人。”
霎時間,齊楓又想起了課間班上同學對于這件事的戲谑,又補充一句,“我不值得你浪費這麼多時間,還有……女孩子的喜歡最好不要輕易說出口。”
“過幾天有月考,我還要回去複習。”
齊楓禮貌地朝她微微點頭,“謝謝,再見。”
話音落下,齊楓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而他的這些話一字一句的好似在花梓萱耳邊炸開,她獨自一人拿着情書還傻愣着站在原地,望着齊楓的背影出神,好似在反複咀嚼他剛才的話。
他們不知道這一幕被遠處的鄧俊看的一清二楚。
他,鄧俊,邑城首富的獨子,從小含着金鑰匙出生,過着飯來張口衣來伸手,錦衣玉食的生活。
從來都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可唯獨在齊楓身上吃了虧,他從高一一開學就開始追求花梓萱,這是一件全校皆知的事情。
要命的是如今花梓萱向齊楓表白了!更要命的是齊楓還拒絕了!
他鄧俊向花梓萱表白時卻被如此拒絕,花梓萱微蹙着眉頭,緊抿着唇半晌才開口:“抱歉,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鄧俊目瞪口呆,他手裡抱着的超大号的粉紅包裝的紅玫瑰,他半天才緩過神來,盡力穩住心神,問:“那你喜歡哪樣的?”
花梓萱毫不猶豫地說:“齊楓那樣的!”
看着花梓萱那一臉花癡的模樣,鄧俊早已把齊楓恨入了骨髓。從此這梁子就單方面結下了。
最早鄧俊找路邊痞子教訓齊楓,可沒想到他們一聽齊楓的名字,錢都不要直接走人了。
他沒辦法,隻能從生活中找齊楓的麻煩,可齊楓一沒親人二沒家的,錢都是國家的補助和學校發的獎學金。
鄧俊禁止學校有人跟齊楓來往,可齊楓根本就沒朋友。
他甚至沒有任何一方面可以找齊楓的茬。
最可恨的是齊楓都那樣拒絕花梓萱了,可她還是沒有放棄追求他,每天雷打不動地給齊楓送情書。
鄧俊是硬生生吃了個啞巴虧。
而且長此以往,齊楓養成了一放學就沖出學校的習慣,隻要一放學根本看不見齊楓的人影。
福來飯館是一家兩間打通的三餐加外賣配送的中餐館,有徐李夫婦和他們正在讀小學的兒子李文嶼,以及後面被他們破格留下的幫手——齊楓在經營着。它坐落在十字路口的轉角處,雖然有些年份,但是店内裝修還是比較幹淨整潔。加上他們家已經開了好些年已經積攢了些老顧客,平常日子也還過得下去。
“徐姨,我來了。”齊楓推門進了福來飯館。
徐婉容笑眯眯的在前台算賬,聽到齊楓的聲音後擡頭說道:“小楓來了啊,幫你李叔弄菜去,晚上我們接了一個大單呢。”
“好。”
齊楓放下書包後就往廚房走去,“李叔,我來幫忙。”
“喲,小楓啊,幫我把這魚給處理一下,待會紅燒。”
齊楓一進門便看見黑發白鬓的李樹立在“咚”“咚”的宰着豬排骨。
手起刀落,動作行雲流水。
“小心别劃傷手啊。”李樹立叮囑道。
“好。”
齊楓順手拿過挂在牆上的圍裙,往自己身上一套,快速的在背後系了個結。緊接着又從那挂滿各式刀類的白牆上挑了把小巧鋒利的尖刀,齊楓非常自然的把尖刀在手上轉了幾圈,洗手之後便開始刮鱗,開腸破肚,因為齊楓有着想過審的自覺,所以這就不展開說說了。
齊楓剖完魚後看了眼牆上的時鐘說道:“李叔,快六點了,我先去接小嶼了。”
齊楓說着将身上的圍裙褪下,挂回了牆上,而那剖魚的水槽也早就清理幹淨了。
正在大火爆炒豬肝的李叔立聽到齊楓叫他,順勢回道:“我這走不開,那就麻煩小楓你了。”
“沒事。”
齊楓将書包單肩斜挎在背後,走到正在幫客人點單的徐婉容說:“徐姨,我去接小嶼放學。”
一聽見這話徐婉容笑眯眯地對齊楓說:“小楓啊,來來來,隔壁吳嬸兒給拿了兩大柑橘。你拿着,一個給你,一個給小嶼。”
齊楓接過徐婉容手中的柑橘,放進背後的書包裡,邊拉書包鍊邊對徐婉容道謝:“謝謝徐姨,我先走了。”
“诶好,去吧,麻煩你了。”
六點時分,齊楓準時的站在紅街小學校門前,一名高中生在一群叔叔阿姨、爺爺奶奶中顯得格外紮眼。
小學是按照年級放人的,好在李文嶼現在也才上三年級,齊楓等了沒多時一個背着小書包,斜戴着紅領巾的小男孩,蹦蹦跳跳地出現在他面前。
李文嶼挽過齊楓的手,仰頭開心地跟齊楓講話:“小楓哥哥,我剛才一眼就看見你了!你簡直就是,就是……我們老師今天才教我們的一個新成語叫什麼來着?哦!我想起來了!鴨立雞群!”
齊楓拿出書包裡的一個柑橘,用其在小男孩的頭上敲了敲,糾正道:“是鶴立雞群。”
李文嶼接過柑橘,咧嘴一笑,“對,就是鶴立雞群!”
小男孩在自己剝柑橘皮時,齊楓默不作聲地将人脖子上已經斜到後脖頸的紅領巾給扯正。
李文嶼扯着齊楓使其不得不蹲下身來,他強行給齊楓嘴裡塞了瓣柑橘問道:“小楓哥哥甜不甜啊?”
齊楓點點頭,說:“甜。”
李文嶼聞言立馬也往口中塞了一瓣柑橘,笑盈盈的小臉頃刻間就成了囧字臉,“嗚......酸死了!小楓哥哥你個騙子!”
李文嶼張嘴就想吐,齊楓悠悠來了句,“不許吐,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