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級:最高】
調查兵團将于近期在地下街執行特殊招募行動,目标對象為展現出非凡戰鬥能力的個體。
優先目标:東區——利威爾及其同伴。
次級目标:所有展現出 ‘異常反應’或特殊身體素質的非登記個體。
行動負責人:埃爾文·史密斯。
紙頁泛黃,字迹幹淨。落款的鋼印在昏暗燈光下閃出一道隐約銀光。西裡斯靠着破損的窗框坐着,手指搭在那一行“利威爾”上,久久未動。
這是三天前,從軍方信使身上截來的文件之一——他原本隻是想追蹤近期的物資調配,卻意外截到了一份比物資更值錢的情報。
他看了一遍,又一遍,每讀一遍,指節便繃緊一分。
這不是一次普通的征召,而是一場篩選,一場隻針對“異常者”的清洗或招募。而他,顯然正處在那份邊緣模糊、未署名的次級目标之中。軍方、調查兵團、利威爾——所有線索開始朝一個方向收束,自己也終于逼近了生理和意志的極限。這份報告,無異于一枚投石,砸入了早已臨界的水線
過去兩年,他靠盜取軍方的穩定劑勉強維持能力的可控狀态。最初,那些藥劑還能讓他在發作前争取幾小時的清明;可現在,随着身體逐漸産生抗藥性,劑量加大,頻率加快,副作用卻不再減輕。盜賊團的成員雖然察覺了他的異樣,但沒人開口。在地下街,每個人都有不能碰的隐線。隻要他的計劃依舊準确,任務依舊成功,沒人會追問他付出了什麼代價。
而最近,他也越來越頻繁地“偶遇”那個高馬尾、戴眼鏡的調查兵團軍官——韓吉·佐耶。
對方顯然也在找他,或許是出于研究興趣,也可能是因為那張他“意外”留下的配方複頁。韓吉是個聰明人,她不會一無所覺。她會追查,會驗證,而那正是他故意留下的餘地。
他閉上眼,感受着那份熟悉的鈍痛再次浮起,時間已經不多了。這份報告,也許就是他主動出擊的第一道通牒。
“你最近心不在焉。”
聲音從不遠處傳來,西裡斯睜開眼,有些詫異地偏頭看去。莉娜倚在破燈下,半隻肩膀浸在光暈之外,手裡晃着一瓶剛分下來的烈酒,像是漫不經心地提起,又像是已經看了他很久。
“隻是有點累。” 他低聲回了一句,繼續收拾那堆任務後的物資。
莉娜沒走開,而是拖了個木箱,在他對面一坐,發出吱呀一聲悶響。
“那你累了好幾周了。” 她盯着他,有些疑惑,又有些警覺, “你不是那種會讓自己失控的人。”
西裡斯手上動作微頓,随即又若無其事地翻過一個布包,沒有擡頭。
“知道在這兒生存的第一條規則是什麼嗎?” 莉娜靠近了一點,嗓音壓得很低,“别太貪,也别太孤立。卡爾他們可能看不出來,但我能感覺到你在籌備什麼大動作。”
西裡斯終于擡眼,眼底的審視毫不掩飾,莉娜也沒有回避,警覺裡混着幾分藏得不深的關心。
“我不是想管你。” 她放緩了語調,又補了一句,“隻是,如果你真要動什麼大的……總得有一個人知道。哪怕隻有一個。”
西裡斯沒立刻答話。昏黃燈光下,他的輪廓沉在陰影裡,臉色有些蒼白,但眼神卻凝着淡淡的鋒意。他在衡量,也在推演。在整個盜賊團中,莉娜是唯一一個對自己的關心中帶着些許真心的人。如果自己需要有人遮掩行蹤,她或許是最好的選擇。
莉娜見他不說話,輕歎一口氣,把酒瓶抵在膝間,“如果有什麼我能幫忙的……你隻要開口。我們雖然不是親人朋友,但這兩年,你已經是我們的一部分。”
“我要離開地下街。” 西裡斯停下手裡的動作,終于開口。
莉娜挑眉,沒表現出太多驚訝,反而像是早有預感:“去哪?”
“地上。我有些...個人事務需要處理。”
“是跟那些藥有關吧?” 莉娜随口道,說的輕快,落得卻精準。
西裡斯愣了一瞬,眼中掠過一絲遲疑。
“别露出那種表情,” 莉娜幹脆一口飲盡了瓶中剩下的酒,放下瓶子時語氣也收了幾分, “你每次發作前眼神都會變,回來又像死過一回。你以為沒人看得出來嗎?”
他沒說話,指尖握得更緊了些,終于點了點頭。莉娜沒有逼問,隻是仰頭靠在牆上,靜靜等他自己開口。
“我可能找到了解決辦法。” 西裡斯低聲說,“一個機會。”
莉娜偏頭看他,沒追問細節:“你需要什麼?”
“掩護。” 他說得幹脆,“如果我突然消失,卡爾不能派人來找我。”
“這我可以做到。” 她答得利落,又緊盯了他一會兒,“但西裡斯,地上城不是我們這種人能随便碰的地方。你确定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嗎?”
他沒正面回應,隻從内襯袋裡抽出那張小心折好的紙遞過去。莉娜展開來看了幾行,眉心立刻擰了起來。“調查兵團?” 她擡眼,語氣變了,“你瘋了?他們是獵殺巨人的瘋子,不是搞什麼私人藥劑治療的慈善組織。你想幹什麼,加入他們?”
“我不确定。” 西裡斯語氣淡淡,“但我需要他們的資源。特别是一個人的研究。”
莉娜将手撐在膝上,看着他沉默了幾秒,然後開口:“你打算跟他們做交易?”
西裡斯點頭,莉娜定定看着他,她見過太多這種賭命的念頭,大多數人的下場都不太好。“那就小心。” 她低聲說,像是給他,也像是給自己,“地上的人從不公平交易。他們隻取,不給。”
西裡斯沒有否認,隻将那頁文件折回原位。他很清楚,地上的人不信承諾,也不認人情,但他已經别無選擇。這不是一個值得信任的世界,但這場局裡,他必須先押上自己,才有翻盤的機會。
接下來的幾天裡,西裡斯幾乎将全部心神投入到計劃制定中。他準備了三樣東西:
一份根據母親實驗日志改寫的簡要報告,隐藏了關鍵數據,隻呈現出他希望韓吉看見的部分;
一份關于自身能力的記錄,同樣删去了觸及核心的部分;
以及一份關于利威爾的彙總情報——将這些年在地下街搜集的流言、軌迹、目擊、戰鬥描述拼湊成一幅模糊但隐隐成形的畫像。
又一次冷汗淋漓的發作之後,西裡斯做出了決定。他不能再等了。情報顯示,韓吉·佐耶将在次日黃昏再次出現在交界口,那是他為數不多能單獨接近她的機會。
第二天,他向盜賊團報備了一項“私活”,聲稱需要暫時離隊。莉娜沒問什麼,隻是朝他看了一眼,将一個包裹塞進他手裡。
“幹糧,還有刀。” 她說得很輕,卻不敷衍, “以防萬一。”
西裡斯略一點頭,什麼也沒說,轉身融進地下街的陰影。
交界通道所在的廢棄倉庫區光線昏黃,靜得幾乎沒有人聲。他提前繞過幾個哨點,選了一處緊貼通道邊緣的低坡潛伏。那裡足以清楚看見軍用通道出入口,又不會輕易被人發現。
他等了兩個小時。直到入口處的光線逐漸褪色,那個熟悉的身影終于出現了。
韓吉·佐耶,一如他記憶中的模樣,穿着調查兵團的制服,肩帶微松,頭發高高束起,步伐裡是一貫的沉迷和神遊。她走走停停,不時掏出筆記本,在通道壁上的标記旁記些什麼。
西裡斯眼底劃過一絲暗光。他知道,是時候了。他正準備邁步,意識卻仿佛被撕裂開一道縫,世界開始傾斜。耳膜中充斥着類似金屬摩擦的刺鳴,眼前是被拉扯過的圖像碎片。預判能力被動觸發了,卻不受控制地交疊出混亂畫面。
他咬緊牙關,強迫自己定住視線,擡眸的一瞬,韓吉已走到了通道盡頭,再晚一步,自己就要錯失機會。
西裡斯踉跄着沖了出去,一頭撞翻了角落裡堆着的廢棄物資,發出一聲鈍響。韓吉瞬間警覺,手已搭上了腰間的立體機動裝置,半蹲下身,目光鎖定身後的區域。
“誰在那?”
西裡斯沒有回應,而是舉起了雙手,定定看着她,勉力維持能力的穩定,抓取韓吉接下來的撲擊軌迹——右腿的重心轉移、左手将在第三步時發力。于是他搶先一步向反方向滑出,躲開了本不可能避開的第一擊。韓吉的動作在半途止住,眼神迅速從警覺轉為審視,然後是某種近乎狂熱的光亮。
“……是你。”
她嘴角揚起一抹極輕的笑意,終于等到實驗樣本落入手心。“終于舍得現身了?”
“我知道你在找我,” 西裡斯用力壓住翻湧的劇痛,勉強撐住身形。“我有你想看的東西。關于能力、關于神經藥物……還有,” 他頓了一下, “關于利威爾。”
他看到韓吉眼中那抹亮光瞬間一凝,知道自己賭對了。她沒有回應,卻悄無聲息地收回了武裝姿态,輕輕走近一步。
“我想跟你談一筆交易。”
他的話音剛落,又是一陣更猛烈的反噬襲來,膝蓋一軟,整個人跪倒在地,口中溢出一抹腥甜。韓吉立刻靠近,單膝蹲下,伸手探向他的下颌與脈搏。
“你身體狀況極度紊亂,” 她迅速作出判斷,"可能有嚴重的内部損傷…這是某種神經系統過載?看起來不是普通的疾病。"
西裡斯費力地抽出那份早已準備好的筆記摘錄遞給她,“我能帶的……都在這裡。”他的聲音啞得幾乎聽不清,“你想知道的,都在裡面。但你得幫我控制這東西……否則我堅持不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