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條承太郎第一次見到對方,是在某個即将結束的夏天尾聲,那年他八歲。
暮蟬在綠蔭底下不知疲倦的鳴叫,熾熱陽光灑遍大地,對面閑置許久的空屋搬來了一戶新住家。
“承太郎,跟媽媽一起去拜訪新鄰居吧!”
他的母親提着手作的餅幹與和菓子,來房間裡笑盈盈的叫他。
即便随那個承太郎自己也沒見過幾次面、長年在外巡回演出的父親空條貞夫遠離家鄉到日本定居了數年,荷莉·喬斯達,或者說空條荷莉,她的内在仍是那個熱情外向的美國姑娘。
“希望新鄰居家也有同年紀的小朋友呢。”熱氣氤氲的石闆路上,荷莉期待的合掌道,“這樣承太郎就又多了個可以一塊玩的夥伴啦。”
彼時的空條承太郎還不是未來那個會不耐煩吼自家老媽臭婆娘的叛逆高中生,他隻在聽完母親的話後,提着準備要送新鄰居的禮品,安靜地走在空條荷莉身邊。
大抵是剛搬來的關系,門外還堆着一些裝着雜物的紙箱,不過門牌已換成了屬于這家的姓氏。
——椎名。
荷莉按下門鈴後,來開門的是一個拄着拐杖的老人。
與承太郎的英籍外公喬瑟夫·喬斯達相比,對方身量并不算高,有些偏瘦,但眼裡的光卻很明亮。
等荷莉語氣活潑的寒暄過後,他便順着母親的話把手上的禮物交給老人。
“哎,應該是搬來的我們先去拜訪您才對。”
老人,也就是這家的主人椎名和也,很高興的收下道,“等家裡東西收拾好,我會再帶着孫女來拜訪空條太太及令郎的。”
“叫聖子就好啦,我的朋友都這麼稱呼我呢。”
兩人對話的時候,立在一旁等待的空條承太郎聽見了輕微的腳步聲。
他側過頭,看見一個年齡和他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從樓梯的轉角處出現。
“爺爺!我的……他們是誰?”
椎名和也聽到聲音回頭,招招手讓她過來。“我們的新鄰居,和人家打聲招呼吧,MOMO。”
女孩蓬松的白發有些淩亂,但并不影響長相的精緻可愛,她大大的貓瞳看過來,歪頭瞧了瞧男孩與女人,彎起多一分突兀,少一分又會顯得冷漠的精确笑容。
“你好,我叫椎名桃,也可以叫我MOMO。”
“呀,真是一位可愛的小朋友呢。”
聽着空條荷莉稱贊對方外貌的話語,當時的男孩心想。
…看起來真像女兒節那些擺在架子上的雛人形。
——年僅八歲的承太郎未能意識到這形容背後所隐含的意味。
等結束完拜訪回家後,這個想法便逐漸被沒再遇到對方的他扔到某個角落淡忘了。
他再次見到這個像貓一樣的女孩,是三天後的事。
日本小學的離校時間很早。
放學背着書包經過巷子的空條承太郎,無意中瞥見了有些眼熟的背影。
她前方站着一個有些落拓的中年男人,對方未經打理的潮紅面容帶着詭異的興奮。
意識到什麼的承太郎停下腳步,改往巷子裡走。
他站到巷口,隔着一段距離擡腳踢了踢地上的碎石子。
石頭擊中放在牆邊的金屬垃圾桶,發出不大不小的聲響。
擡眸對上那男人渾濁的目光,他面色如常,态度自然地的提高聲音:
“你爺爺往這邊來了,正在找你。”
這句話才讓一直背着身的椎名桃回過頭,女孩子臉上原本似乎噙着笑,但看到他的瞬間便消逝無蹤,表情變得平淡起來。
“…他來接我了?”
承太郎點頭,在男人有些不甘和遺憾的視線下走過去,拉起她就往外走。
快到街角的時候他才停下。
“那個人沒對你做什麼吧?”
椎名桃沒回答他的話,而是用那雙紅色的瞳眸盯着他:“我爺爺呢?”
“我騙他的,這麼說才能安全離開。”
随口騙了那個男人,空條承太郎一點也不心虛,而那個沒膽量的男子顯然也沒看出來他在唬人。
“哦。”
“…那現在你可以松手了嗎?”
她垂首指指自己仍然被握着,而他忘了放開的手腕。
作為對門鄰居,他們順理成章的同路回家。
他背着書包,沒有多餘負重的女孩子則腳步輕盈的走在旁邊。
已經到轉角那間雜貨店了,他們倆間還是沒人開口說話。
無論是之後進入叛逆期的高中生承太郎,抑或現在仍是荷莉口中好孩子的小學生承太郎,熱情多話從來就不存在于構成【空條承太郎】此一個體的組成元素中。
即使他的母親就是個開朗活潑的女人。
“為什麼你會過來?”
椎名桃忽然問道,并把眼神投向路邊的綠植,仿佛隻是随意一問。
他卻很敏銳的聽出了潛藏的含義。
——她并不希望自己出現在剛剛的巷子裡。
為什麼?
承太郎不禁皺起眉,認真的向她道:“剛剛那家夥想對你做一些不好的事。”
“我知道呀。”她說,“所以問你為什麼要來。”
他眉頭皺得更深了。
八歲的空條承太郎尚且無法知曉同樣八歲的椎名桃在想什麼。